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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废开头一则

内投没过,一位编辑说设定复杂,另一位编辑指导剧情方向爽点不足,我想着有道理,所以需要重新构思了。

不过这内投的2w底稿,想着也别浪费了,如果还有读者没取消收藏的话,可以看看解闷,如果能提提意见的话,就更好了。

嗯,如果下一次内投还失败的话,我再上传个二则。

八月十五中秋节

天京市宁安精神病院

冰冷的池水,再一次淹没了陈楼的口鼻,他用力的咬紧牙关,但当身体在水中不受控制的越坠越深,还是难免有水窜进了鼻腔,把喉咙呛的刺痛。

陈楼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水里的寒气正在从每一寸肌肤往里扎,想要掠夺走身体当中所有的温热。

陈楼也已经到了忍受窒息的极限,缺氧所带来的身体反应,开始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心跳也越发的急促。

然而,此刻的陈楼却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他的手脚就如同死物,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

一直到陈楼感受到腰腹间有一股向后拽的巨力传来……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根栓在他腰间的长绳!

下一刻,陈楼的整个身体便迅速的在水中向后被拽出了一段距离,水面上也就此划出了一条水线。

终于,当陈楼的身体终于被拽出了水面,扔到岸边,又不受自己意识控制的规矩站好,这才终于得来了喘息的机会。

所谓的岸边,其实只是一间偌大房间内有地面的部分,而这些地面在房间中的占比,也不过只有十分之一,甚至更少,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很大的池子。

整个房间里昏昏暗暗的,唯一的光源只有挂在墙壁上的几个白炽灯管而已,但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陈楼的呼吸频率极快,显得非常的饥渴,有一种吃饱了这顿,没有下一顿的感觉。

事实上,情况也的确如此。

按照陈楼的预计,他很快就会被人再一次抓住腰间的衣服,然后朝着池子的远处狠狠的抛出去,砸到水里。

一如,钓鱼时抛出的鱼饵,而拴在他腰间的那根长绳就是鱼线。

不过,陈楼却并非是唯一的鱼饵,在他之前其实已经有两个人……两个精神病院里的病人,遭受过同样的待遇。

无一例外的,当短暂的几轮抛出、拉回过后,伴随着池水里的一阵剧烈翻腾,那重新被猛然拉起的两个人,便都会没了头颅,就好像在水下被什么巨物咬过一般,只剩下尸体脖颈处一圈层次不齐的肉芽伤口,仍旧会向外喷涌着鲜血。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陈楼就已经很清楚的知道,那水里是有东西的。

自己这些人,便是钓出那东西的饵。

陈楼是第三个鱼饵,而现在已经是他第二次被拽回到岸边了,他不是不想反抗,不想挣扎。但此刻他的身体,就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绑、禁锢,除了眼睛还能打打转儿,口鼻还能继续呼吸以外,根本就不能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所以陈楼不能回头看一看自己身后还站着几个人,不能知道同样是鱼饵的这些人又该是什么身份,是病人?还是如同自己一样,是这所精神病院里的医生?

是的,陈楼是宁安精神病院的实习医生,包括现在,他的身上也还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只不过早已因为湿透而软趴趴的挨在身上,冰冷的犹如冬日里的铁皮。

当然,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陈楼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医生身份也好,眼前的诡异也罢,是不是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是不是自己只是个病人,等着吃了药、睡一觉,然后眼前的事情就会如同泡影般幻灭,改变。

但冰冷的池水,很快洗清了陈楼的杂念,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既没有幻想,也不是做梦。

从窒息感中终于缓过来些的陈楼开始尽量把呼吸放的深一些、慢一些,好让身体脱离因为之前窒息而带来的隐隐晕眩感,而目光则悄然瞥向自己的侧方。

那里……正坐着自己的“实习同学”的孙有胜。

但陈楼并不认为孙有胜还是孙有胜,论点在于没有正常人会有一条黄色的,不断晃动的尾巴,也没有人会在双眼处只有黝黑的瞳孔,而没有眼白,然后把人如同鱼饵一般的抛到水里,又随意的把尸体扔到一旁。

当然,这一点诡异放在今夜,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因为并不仅仅是孙有胜不对,而是整个世界似乎都不对了。

陈楼根本想不明白这一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自己明明就只是因为单身的关系,所以才在八月十五这天被安排值个大夜班,然后……

当自己听到敲门声,打开了值班的C栋原本紧闭的大门,就看见孙有胜往自己眼前伸手一挥,之后自己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就如同木头人一样和别人排着队走下来,走进了地下二层。

但……陈楼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实习的这家宁安精神病院除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外,还有什么地下二层!而且在这里还看见了那么多的牢房!

有的牢房里面是空的,有的则传出让人后脊背发凉的渗人笑声,还有的……则是藏在铁窗栏杆后面露出的那一双双猩红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这时,孙有胜似乎感觉到了陈楼的目光,迅速扭头冷冷的看了过来。

陈楼的目光毫不退缩,因为平常习惯通过练习拳击来锻炼身体的他,早已深切的明白一个道理……如果闭上眼,那你就永远躲不开别人的拳头!所以眼下想要寻找到一线生机,那最起码就先要做到去观察。

坐在地上的孙有胜忽然站起身走了过来,然后伸着脖子往陈楼的身上嗅了嗅。

“为什么你身上恐惧的气味这么淡?”孙有胜说话的声音极其的嘶哑,就好像是喉咙里面噎着一块儿烧红的生铁,“不,不是淡,是没有味道。”

“不恐惧?”孙有胜漆黑的眼睛深深的“看”着陈楼,“难不成……你是真的医生?”

说完这话,孙有胜猛的拉起陈楼的左手手腕细细打量,而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黄色尾巴猛然耸立,上面的黄黑色硬毛也根根炸起。

直到把陈楼的手腕翻来复起的看了好几眼,孙有胜才轻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没有医生罗表的血点子!我就说么……明明都算计好了,这里不可能会有埋伏。”

“可是你的确没有散发出恐惧的味道,所以你是真的不怕死?”孙有胜歪着脑袋看着陈楼,鼻尖儿明显的又抽了抽,似乎再一次深嗅了几口陈楼身上的味道,然后忽然就笑了出来,“不,不对,你不单单是不恐惧,你是没有情绪!”

“真是有意思啊,一个精神病院的医生,竟然是块儿没有情绪的石头,就你这样的还去治疗别人?”说到这里时,孙有胜撇嘴骂了一声,“可是很烦啊,没了味道的鱼饵,我他娘的还怎么钓鱼呢?”

说着话,眯起眼的孙有胜突然立起了食指,而在陈楼的目光中,那食指上的指甲越来越长,渐渐的就好像一根小匕首一般闪烁着寒光。

然后,孙有胜猛地把食指插入了陈楼的胸口、肩膀、腰腹,瞬间股股血水就流了出来,把原本白色的大褂彻底渲红,犹如血衣。

陈楼顿时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但他的身体却仍旧连动都不能动弹一下,只能无奈的感受生命正在从身体内流失。

孙有胜吸吮了一下食指上的血迹,然后毫不在意的一把将陈楼又朝着池子伸出扔了出去:“他妈的,换成血食味道重一些来试试,毕竟老子可没这么多闲功夫在这里耽搁。”

冰冷的池水,再一次迎面砸了过来。

池水当然会冰冷如昔,但已经非常虚弱的陈楼却竟然在水中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迷迷糊糊的陈楼还能意识到这应该只是一种的错觉……池水当然不会变的温暖,但自己的身体,却正在变的比池水还要冰冷。

冰冷,且窒息。

笼罩而来的,是深不见底,毫无边界的黑暗。

这一次的孙有胜,或许是想让陈楼的血液在水中扩散的浓郁一些,所以没有再快速的往回拉扯绳子,只是任由陈楼在池水中越坠越深。

而陈楼……

也许,是因为切实的临近死亡,所以人往往会在刹那间去回忆自己的一生,然后开始充满对死亡的恐惧,对活着的一切充满留恋。

陈楼也是如此,但他却并不畏惧,也不留恋。

事实上也正如“同事”孙有胜说的那样,陈楼是一个披着精神病院医生外皮的病人。

从小到大,陈楼从来没有过发自内心的喜怒哀乐。

他可以感觉到疼痛,所以明白应该在脸上展露出痛苦,他考出了不错的成绩,所以明白应该在脸上展露出兴奋。

但,这都只是应该如何,是某种扮演,而不是陈楼从心里迸发出来的真实情感。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但陈楼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在记忆的深处,年龄极小的他,曾经在父母的眼中看出了焦虑。

不过,这可不是因为陈楼心疼父母担心自己所以才决定要扮演一个正常人,毕竟他是个没有情绪的孩子,又怎么会在乎别人?

这只是因为从那时候开始,早慧的陈楼就已经发现,只有学会伪装,才能避免打针、吃药和不断重复的检查,才能不被小朋友们称呼为怪胎,被殴打和欺负。

陈楼,变成了一个在父母,在别人眼里极好的孩子。

当然,后来年龄越来越大的陈楼,还是知道自己其实是不正常的。但他想尽了各种办法,却仍旧没什么改善,甚至等到了最后,陈楼还考入了天京医科大学,想来个医者自医。

只不过至少直到现在,陈楼仍旧未能治好自己。

过去的种种,在陈楼的眼前快速划过,这当中大概是有许多可以让任何人高兴或者是忧伤的片段,但对于陈楼来说,却仍旧难以让他的心湖产生任何涟漪。

陈楼的眼皮正在越来越沉,但就在他要彻底闭上双眼,彻底坠入深渊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出现了点点银辉。

水流也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卷动,于是点点银辉随之飘荡,把早已被血液渲红的池水,融成了一条红色的星河。

陈楼,知道有什么东西来了。

正在靠近,越来越近……

陈楼,知道是有什么东西来了,正在靠近,越来越近。

在陈楼的感觉当中,就在那已然裹起了自己的血河银辉之后,似乎正有什么怦然大物,悄无声息的游了过来。

它,应该就停在了自己身前的不远处。

然而此刻的陈楼,早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甚至连想要睁开眼去看清它是什么东西,都变得非常困难!

陈楼,是真的快要死了。

但,既然是快要死了,那就毕竟是还没有死。

也许是岸边的孙有胜,已经发现了饵真的勾来了鱼,想要饵去主动动一动,更好的勾动它上钩。又或者是已经半个身子踏入死亡疆界的陈楼,用死亡化解了孙有胜对自己身体上的束缚。

反正这时候的陈楼,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如同木头一般僵直的躯体似乎软了下来。可下一刻,那浑身上下的疼痛直接就开始让他的身躯猛的抽搐了起来。

可恰恰因为陈楼这种反应,似乎惊扰到了银辉之后的它。

无数的银辉更为迅猛的旋转,然后在水中竟是和空中的烟花一般猛地炸开,而一道巨大的黑影则似乎如同被激怒一般,猛地冲过散开的银辉,然后极不合常理,就如同没有惯性般的停在了陈楼眼前。

于是,陈楼和它之间的距离变的只有一线之差。

而这一次,陈楼也终于看清了它是什么。

上半身是长满了赤色羽毛的鸡首,而下半身却是鱼尾的巨大怪物,那橙黄色的竖立瞳孔,正好把陈楼的整个身体映在当中。

而伴随着它浑身上下无数的赤色羽毛,在水中缓缓舒卷,那点点银辉也随之散发、飘荡开来,整体上下充满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美感。

它看着陈楼,那目光,不是凶残、不是蔑视,只是一种上位狩猎着对待食物的一种理所当然的无情。

即将吐尽肺部最后一口气的陈楼,也一样看着它,而生来没有喜怒哀乐的他,哪怕面对这种怪物,心湖却仍旧难生一丝波澜。

两者,他与它,无情相望。

这时,怪物的金黄色的喙微微张开,一个细长、猩红的长舌钻了出来,径直捅向陈楼身上的血洞,然后快速的挖了一些血肉就卷了回去。

这给陈楼带来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桌面上的一块儿蛋糕,任人用手指挖去一块儿,品尝了一口。

但就是因为这一下的剧痛,反倒刺激着陈楼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又回复了一点力气。

于是下一刻就见陈楼伸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掏,直接就把根钢笔紧握在了手里,手肘往后一拉,和侧面的身体几乎凑成了一个三角,随后如同平常练拳击时打出的刺拳那样,毫不犹豫的把钢笔往前急刺了过去。

钢笔,是陈楼用来记录病例的钢笔,从他刚开始身体被控制,其实就一直留着持笔反击的念头,只不过因为孙有胜一直没给过机会,所以最后这一下反倒落在了眼前这似鸡似鱼的怪物身上。

然而陈楼毕竟只是回光返照,力气早已经随着血液流得尽了,于是这看似迅速的一刺,实则虚到了极点,甚至说连原本朝着那瞳孔刺过去的准头也偏了,只是堪堪刺到瞳孔旁的鳞片上。

尖锐的笔尖儿也果然只是从怪物眼角的鳞片上滑过,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而陈楼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一松,那钢笔打着转儿的落入幽深的池水当中,片刻间就没了踪迹。

然而那怪物虽然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伤害,可就像是兔子蹬了雄鹰,老鼠拈了猫须,越是反被食物撩拨,越是会激起它的凶性。

那怪物猛然张开了喙,在露出了当中上下两排细碎的尖牙后,直接就朝着陈楼的脑袋叨了过来。

突然,陈楼再一次感觉到腰腹处传来的剧痛,巨大的向后拉扯的力道,几乎要把身体拉成对折,而那怪物的喙则在陈楼的眼前轰然合拢,距离近到几乎已经擦到了他的鼻尖儿。

是那根被孙有胜拴在腰腹处的绳子,救了陈楼一命。

陈楼的身躯顶着水流,疯狂的在水中退后,于是越是如此,也越是勾起了那怪物的凶性。

在陈楼的眼中,便看那怪物的鱼尾疯狂的左右摇摆,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继续向自己冲来。

不过池子才有多大,伴随这腰腹间绳子的持续发力,陈楼后退的方向改而向上,最终竟是直接被拽出了水面,滞在空中。

然而那怪物也压根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鱼尾疯狂的左右摆动,把整个水面卷起巨大的浪花之后,那犹如小卡车一般大小的身体,竟也同样窜出了水面,继续向这空中的陈楼叼了上去。

同时,那怪物似乎也是被拽着陈楼后退的绳子给弄的恼火,竟是刹那间在红色羽毛中冒出远比在水中更为盛大的银辉,然后银辉凝华成线,直接就往陈楼的手腕上系了过去。

两根绳子,最后竟就这么把陈楼僵持在了空中。

但那银辉并不是普通的绳子,当陈楼肌肤接触到的刹那,顿时经有无数的幻象,在他的眼中纷至沓来,先是天空中有仙女下凡,满脸的娇羞模样,随后便是有文武大臣跪在身前,齐声高喝着圣上万岁。

然而陈楼是个没情感的,这眼前发生的一切,根本不能勾动他任何的情绪起伏。

幻象一变在变,又开始出现了满眼慈爱的父母,出现了即将要远行的兄弟,甚至说那个在很久之前,曾经给他写过情书的女孩,则穿着白色的婚纱,满脸凄苦的追问,为什么不能娶她?

然而失血过的陈楼却只是感觉到很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怪物的眼中如人般闪过一丝惊讶,而此时那“岸边”的孙有胜却是满脸喜色的高喊一声:“成了!”

随即孙有胜胳膊猛的往后一抽绳子,就想利用陈楼把那怪物钓过来。

然而就在此时,屋顶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刹那间无数砖石哗啦落下,把水面激起了无尽的浪花。

除了已近昏迷的陈楼以外,似鸡似鱼的怪物也好,那岸边正抓着绳子死命往后拽的孙有胜也罢,都下意识的齐齐看了过去。

房顶那里已经破开了一个通天的大洞,皎白的月亮也恰好从这处大洞中显露出来,月光随之洒落,把原本昏暗的地下空间照射的亮亮堂堂。

出现的当然不仅仅会是月亮,毕竟月亮不会直接把宁安精神病院的C栋,这么一幢小二楼给直接打穿到地下二层。

所以在月亮之前,挨着屋顶破洞边儿上竟然还站着两个人——两个身着医生白大褂的男人。

如果陈楼不是因为昏迷而已经闭上了眼,那两个人他还真认得出。

那站在左边有些年老的是宁安净胜病院的院长年冬春,另一个有些魁梧的中年男子,则是主管C栋的主任医师,陆平。

年冬春一眼扫过,视线只在似鱼非鸟的怪物身上停留片刻,就扭头与陆平说了声什么,至于脸色已然惨白一片的孙有胜,却是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于是就看那位主任医师陆平伸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隐隐的便看他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光华一闪。

随即赤色的火焰刹那间从空中落了下来,就好像是岩浆一般,直接顺着屋顶上破开的大洞往下淌,将触碰到的一切尽皆焚毁。

刚还在陈楼面前还表现的异常凶残、诡异的孙有胜,此刻却似乎已经被吓的傻了,虽然手里还下意识的还拽着绳子,但人却只晓得嘴唇不停颤抖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不是说好了没人会回来么!”

但在下一刻,炙热的天火就已经掠过了孙有胜的身体,把他直接化成了焦炭。

天火又顺着长绳,迅速向吊在半空中的陈楼蔓延而去,直接把他的胸腹瞬间烧成焦炭,然后又开始向着四肢蔓延。

怪物身上的红羽、鳞片瞬间尽皆炸起,摆动鱼尾就要重新扎会到池水当中。

当然在这之前,它那正拴在陈楼手腕上的银辉光线自然也要先行松开。

可是偏偏的……偏偏已经昏迷,并且半个身子都已经烧成焦炭的陈楼,竟是再一次睁开了双眼,然后伸手一把抓住了欲要松开的银辉丝线。

瞬间,天火顺着银辉就朝着怪物烧了过去,而且说来也诡异,怪物的银辉竟似有着助燃的效果,当被火焰沾染的刹那,一道炙热的巨浪滔天而起,在空中就好像燃起了个巨大的火球般,把昏迷的陈楼和瞳孔当中满是惊慌失措的怪物,尽皆包裹在了当中。

当陈楼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而头顶方向,应该是还有扇巨大的窗户,此刻阳光正从那里撒进来,照出了许多在空气中缓缓起伏的微尘,给人一种十分安定的感觉。

陈楼还隐约听着窗外有道拉动小提琴的音乐声,而从那小星星、欢迎你,还有二泉映月等几种曲子混拉的风格来看,陈楼瞬间明白猜到应该是A栋12床的那位音乐学院出身的王教授。

所以自己所在的位置,应该是C栋二楼的某一间病房?

……但很古怪啊,明明C栋先是被砸出了一个直通地下二层的大洞,又被烈火烧过,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让人感觉正常到不正常的地步?

陈楼眯着眼查看四周,下一刻便发觉距离自己病床不远的地方还正坐着个人,只不过那人安安静静的,此刻正捧着张报纸挡在身前看,让人一时间看不出是谁。

陈楼立刻将呼吸放的轻一些,想要维持住自己仍旧在昏睡的假象,同时开始默默的察看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出乎陈楼意料之外的是,他的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没有感觉到有强烈的疼痛感,而等着悄悄握了握拳,手脚也并没有显示出有什么虚弱、无力的迹象。

可是明明在陷入彻底昏迷前,已经感觉到了被烈火焚烧的痛苦!所以按理来说,能不直接被烧死就已经是难得,可现在竟然还会感觉状态不错?

陈楼甚至有一种怀疑,恐怕孙有胜在自己身上戳的那几个窟窿,现在都已经没了影子!

不过对于眼下的陈楼来说,所有的困惑都可以先放在日后探究,而现在要做的则是……

陈楼的肌肉略有紧绷,他已经做好了迅速翻身下床,然后拎起那边瞄了半天的那把铁脚圆凳的准备。

陈楼刚刚才经历了一番生死,不可能相信任何人,不,说不定对方根本就不是人!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必须要尽可能的去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不过这可不是说陈楼在拎着圆凳后,想要去找人家拼命……事实上陈楼也不认为一把铁脚圆凳能有什么用。

陈楼准备要做的,是准备先用铁脚圆凳砸破窗户,然后跳出去。

二楼而已,最多歪歪脚,但按照陈楼的分析,既然外面能听着王教授的小提琴声,那么理论上应该会是那个他所熟悉的、正常的世界。

所以只要能跳出去,那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总不能在太阳底下,当着普通人啃他吧?

然而就在陈楼即将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却突然听着一句温和的男声传来:“如果你敢用圆凳把窗户砸碎了,我就扣干净你的实习工资。”

那声音让陈楼很熟悉,等着他扭头一看,果然说话的那人已经放下了报纸……是宁安精神病院的院长年冬青。

陈楼认识年冬青,不过关系不熟,毕竟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和院长隔着八丈远,平常根本没什么交流的机会。

而此刻年冬青满脸和煦的笑容,似乎没什么威胁的样子。

不过陈楼却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反而还加快了速度,首先是把被单子往年冬青的方向上一扬,而自己则飞快朝着铁脚圆凳就冲了过去。

这时,年冬青轻叹了口气:“你冷静一些。”

伴随着年冬青的说话声,只见他的手腕上光华一闪,于是手指尖儿都已经挨到了铁脚圆凳上的陈楼,却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困缚,一丝一毫都再也动弹不得。

尔后,无形的力量缓缓的托起陈楼,又把他放回到病床上,甚至连被单子都给重新拉好。

不过陈楼虽然计划受挫,现已完全是一副受制于人的状况,但他既然是个没情绪的,自然目光当中也无甚恐惧,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年冬青。

年冬青看着陈楼良久,方才开口说道:“如果我要害你,又何必再把你放回这病床上?你对我没必要这么大的戒心。”

年冬青顿了顿,似乎想要给陈楼一些冷静的时间,然后一边把报纸叠好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可以聊一聊。”

陈楼不管心里还会有什么打算,但此刻也不会去拒绝获取信息的机会,于是毫不抗拒的点了点头。

年冬青笑容和煦:“你接受的比我想象的快,那既然这样的话……嗯,不如你问、我答,这样还能有效率些。”

“可以。”陈楼想了想,毫不迟疑的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孙有胜,还有那个似鱼似鸡的怪物,都是什么?”

年冬青回答道:“两者都是妖,孙有胜,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附身到孙有胜身上的那个,是只黄鼠狼精。至于那只似鱼似鸡的妖,则是上古妖怪鯈鱼的变种。”

陈楼点了点头:“那你们又是谁?”

“捉这些妖的人,有人称呼我们为医生,我们也的确是医生。”年冬青说话的声音很沉稳,似乎在表述着自己的信仰,“我们替国家和老百姓治疗这个世界,把害人的邪祟给予收押、囚禁和处理,保护好普通人平安祥和的生活环境。”

陈楼追问道:“所以整个宁安精神病院就是一间……牢房?”

“也不全是。”年冬青摇了摇头,“只有部分人有着另外的身份,其他人和昨天的你一样,只当这里是一间普通的精神病院。”

“我们有了精神病院的伪装,做起事情才方便。”年冬青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毕竟很多人看见不正常的东西,往往首先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袋出现了问题,而不是贸然改变自己对世界的认知。”

陈楼冷冷说道:“但C栋毕竟是不普通的。”

“是。”年冬青叹了口气:“可我们也不能把C栋彻底的封闭起来……过去的经验证明,世界上就没有完全能够藏住的秘密,所以倒不如把C栋就放在明处,我们也好管理。”

陈楼虽然本身没有情绪,但却知道这时候正常人应该表露出来愤怒:“但是就因为你们的这种好管理,昨晚却差点害死了我!”

“C栋我们其实做了封印,一般人根本就发现不了地下二层,而且这么多年,也几乎没有邪祟敢主动来闹事,而昨夜是意外情况。

“昨夜是八月十五,我和陆主任都留下值班来着,只是突然有了些意外情况,我和陆主任必须出院处理。”年冬青叹了口气,“当然,事实证明那只是……”

“声东击西。”陈楼接过话来,“还有一点我不明白,昨夜我虽然昏迷了,但隐约记得C栋是被毁了,可是现在看来,你们有办法恢复如常?”

“那是间界的作用,不过这都是些细节,以后在给你解释。”年冬青看着陈楼已经恢复冷静的目光,有些好奇的反问道:“反而是相较于这些,你突然经历了这些诡异,还差点丧了命,但却不惊讶,也不生气?”

“我关心的是经历了昨夜的一切,然后你又知无不言的告诉了我这些隐情。”陈楼一字一句的问道:“又和我说了以后这两个字……我不认为你会随便放我走。所以,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年冬青把背往后靠在了椅背儿上,整个人保持着极为放松的状态,也似乎他正在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没有威胁:“当然不会放你就那么走了,但这不是你刚问出那两个问题之前,就已经是自己心里明白的事儿了么?”

年冬青看着陈楼,缓缓说道:“我需要你加入我们。”

陈楼其实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明白自己恐怕并没有拒绝的权利,但仍旧还是问道:“我只是个一个普通人,我并不认为如果再遇到昨夜那样的事情,我会有命活下去。”

年冬青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谁说,你还是普通人了?”

“谁说,你还是普通人了?”

年冬青笑着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会问,你的身体为什么会没有受伤的迹象。”

不等陈楼说话,年冬青就自问自答道:“昨夜我和陆主任发觉情况不对后就立刻回返,可当时那黄鼠狼妖已经利用你把鯈鱼钓了出来。”

“鯈鱼有些特殊的能力,它对普通百姓来说,危险系数极高……嗯,你应该感受过,鯈鱼可以用散出来的银辉,勾动人的欲望去产生出贪婪、恐惧、色欲等等情绪,然后以此为食,而这些被勾动情绪的人,也大多会在疯了之后,再被它一口啃了。”

年冬青说到这里时,看向陈楼的目光有些疑惑,“但很奇怪啊,我看当时的情形,似乎你与鯈鱼僵持的时间已经不断,可是为什么你却得以幸存呢?”

陈楼当然知道是因为他是个没情绪的,所以才迷惑了鯈鱼,以为他这盘菜一时上的慢了,但这毕竟是他的秘密,犯不上和年冬青说起,于是便刻意目露疑惑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好在年冬青说话的重点本来也不在这里,于是也不深究,而是继续说道:“危险系数高的,我们处理的优先级也会高,虽然当时你也在场,但为了确保鯈鱼不能出逃,我还是决定让陆主任厌火焚烧一切。”

陈楼听到这里时,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只是天生无情,但又不是傻的,所以听着对方这么云淡风轻的说起曾经想杀了自己的事儿,顿时便对眼前的这位年院长,心里头的警惕又往上拉高了一瞅。

只不过陈楼心里头怎么想归怎么想,但放在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他却明白暂且不能莽撞,反倒是该捧的哏还是要先捧了,至少也要把与自己相关的东西弄清楚再说,于是陈楼便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嗯”的一声。

年冬青一直在看着陈楼,在发现陈楼的脸上并没有展露出来什么不满后,却是笑着从旁边的桌上拿起苹果和水果刀,一边缓缓削着一边说道:“但是事情出了一点点意外。”

“邪祟的妖气、鬼气对陆主任的厌火有助燃的效果,所以邪祟一旦被厌火沾上了身子,除非彻底被烧成焦炭,否则根本停不下来。”

“那鯈鱼当时被你一抓,厌火就已经上了身,它为了保命,干脆便借着与你心灵想通的银辉,把元神寄居到了你的体内。”

终于听着了自己想听的东西,陈楼追问道:“元神寄居到我的体内?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年冬青说道,“元神么,你可以理解为灵魂。”

“鯈鱼的灵魂,现在就在你体内,嗯,但你也不用担心,此番鯈鱼受伤寄居,它的灵魂本来就损耗极重,而且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又下了一道封印,所以说现在此事并不会影响你太多,至少在鯈鱼彻底修养好前,对你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也不要觉着这是坏事。”年冬青笑着说道,“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如果不是鯈鱼做出了这种选择,你的身体也不会受到它的庇护和滋养,当时就会烧的连灰都剩不下,哪会像现在这样健康的活下来,而且还有了异于常人的本事?”

陈楼信不信年冬青的话暂且两说,只是先行估算着正常人的反应,冷冷反问道:“这么说我还要谢谢鯈鱼,谢谢你们了?我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不关心自己有了什么异于常人的本事么?你们年轻人不是都该希望自己是独特的那一个么?”年冬青笑着说道,“但是当然了,凡事也有代价。”

“人需要吃饭才能获得营养,才能活下去。而鯈鱼也有他要吃的东西——各种情绪,否则它就会饿死,但鯈鱼如今在你的体内,你俩一体两魂,相互纠缠,它饿死了,你也会死。而且它的食量会很大,不是靠你自己的喜怒哀乐就能喂饱它的。”

“而且……”年冬青说到这里时,第一次表露出了些许犹豫。

陈楼心里暗自想了想,然后适度扮演出了一些急迫感:“而且如何?”

年冬青叹了口气:“而且就像是之前说的,鯈鱼只是受伤,并不是彻底没了神志,虽然已经被我下了封印,但追求活着,追求自由是生物的本能,所以伴随着你逐渐的喂它,它也会逐渐的回复。现在你们两个以你为主,但未来,我不确定什么时候,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当它苏醒过来……”

年冬青没有说完,但陈楼已经明白了意思:“所以现在不喂鯈鱼我会死,可是如果养的好了,反过来有一天它还会吃了我。”

年冬青点了点头:“虽然很残酷,但事实的确如此。所以我建议你加入我们,一来你如我们一样,已经变得特殊,具备常人所没有的体力、敏捷,也有了资格,可以去承受一些特殊能力。

二来,追捕的那些邪祟往往受到欲望左右,情绪会很充裕,而你……吃了他们的情绪,自然可以喂饱鯈鱼。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你还可以受到我的帮助,比如控控食量,比如加重封印,这对你也个保证。”

陈楼垂下眼,表露出正在思索的样子,但实际上他自己的心里很清楚,如果年冬青说的是真的,那自己的实际情况其实还要比对方说的更严重些,他这种没有情绪的主,不是喂不饱鯈鱼的问题,而是压根儿家里没有余粮,连口稀的都给不了,最终结果只能是一人一鱼双双饿死。

至于危险与否……如果像是昨晚那样,哪怕自己有了所谓的些许特殊,恐怕仍旧要面临很大的风险,但两害相较取其轻,一个是不一定会死,一个是一定会饿死,这答案根本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事已至此,看向年冬青的陈楼,也懒得去扮演被害者的愤怒,而是开口做了最后一次确认:“你说鯈鱼在我的体内?”

“是的。”年冬青说道,“你可以看一看自己的左臂,鯈鱼就在那里。”

陈楼抬起左臂看了看,刚开始还没什么,但当他用心凝神,却发现手臂上突兀的出现了那只鯈鱼,正在以自己的皮肤、肌肉为池为海,虽然明显是有些蔫儿,但仍偶有翻覆……

“相信了么?”年冬青把苹果递给陈楼,“加入我们,这是双赢的事情。”

“这不是双赢,这只是我没有了其他选择的事情。”陈楼盯着苹果许久,才终于拿手接了过来,“希望你不会让我后悔今天的选择。”

“不会的。”年冬青笑了笑,“从现在起你就不再是实习医生,直接转正,待遇吗……除了正常医院的那份儿,这边也有津贴的。”

“不过这些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这是纪律。”

陈楼点了点头:“这我可以答应你。”

“很好。”年冬青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会让陆主任带你,正好他原本队伍里的吴安桐调任别的城市,你正好可以添补进去。”

年冬青正说话,屋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

年冬青扭头一看,来人是陆平,于是便笑着问道:“你是门口偷听着呢,还是真说曹操,曹操到?”

陆平先是朝着陈楼笑着点点头,那满脸和善的样子,就好像昨天想要把陈楼一把火烧成焦炭的人不是他一样,然后才朝着年冬青说道:“院长,医科大学那边儿来活儿了,需要咱过去看看。”

“嗯?”年冬青问道:“什么案子?”

“说是有个女学生在动物解刨课上持刀伤人,目前人已经控制住了,但似乎精神不是很正常。”陆平接话道,“刘警官那边给我打的电话,让咱尽快过去。”

“那就赶紧去,别耽误了。”年冬青点了点头,“另外,陈楼加入你们组。”

似乎是之前年冬青就已经和陆平商量过这事儿,所以他也没露出意外的神色,而是朝着陈楼一招手:“那你赶紧起床,和我走一趟。”

“嗯?”陈楼有些意外的问道,“不做个培训什么的?”

“培训?”陆平笑着露出了一排大白牙,“每次情况都不一样,谁给你写教科书啊?而且也许就真的只是个精神有问题的,未必会遇到那些事!”

“而且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其实遇到了才应该是好事。”陆平指了指自己的肚皮,“很快,你就会感觉到很饿。”

说完这话,陆平转身便走,只是临出门前才找补了一句:“时间不够,我先去给你领基础装备,你这边赶紧收拾一下,然后医院门口集合。”

年冬青也站起身来:“好好准备,即便真是遇到邪祟作怪,有陆主任在,你也不会有大问题的,不这么太紧张。”

陈楼哦了一声,然后便翻身下床……似乎身体真的已经恢复如常,甚至比以前还要感觉好一些。

随后陈楼便径直走进了洗手间,等着洗了把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的说道:“普通的世界治不好自己的病,那另一个世界……行不行呢?”

年冬青与陆平,俩人在走出屋子后,不约而同的停了停脚步,陆平在略有犹豫之后,开口问道:“都聊了?”

年冬青摇了摇头:“没问他大学实习的事情。”

“没说?”陆平楞了一下,“不靠咱们查出的东西拿捏那小子一下,他会听话?”

年冬青笑了笑:“他问的东西很简单,只有那些邪祟是什么,咱们是谁,又怎么安排他,然后就很痛快的答应了。”

顿了顿,年冬青补充道:“既然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又何必再生事呢?毕竟,也是咱们先失职,就不要在把关系弄的更僵了。”

“如果不是恰巧出事儿,让咱们做个背调,嘿,哪里会知道,本来之前只是招个普通的实习医生,结果来了这么一主。”陆平耸了耸肩膀,“不过也无所谓了,你是院长,你觉得行就行了。”

年冬青笑着与旁边擦身而过的医生、护士打着招呼,然后扭头看向陆平:“盯好他,如果发现有压不住鯈鱼的迹象,你知道该怎么办。”

陆平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一边离开,一边回答道:“怎么办?老子会把鯈鱼给打老实了,让它该在哪呆着,就在哪呆着。”

一辆印着宁安医院白字的蓝色救护车,穿梭在市区路上,而陈楼则正侧坐在后车厢里,随着车辆在道路上的穿梭而左右摆动。

要说起来,这车里除了陈楼以外的另外三人,他也曾经在医院里都见着过,不过等到今天再一碰面,还真是对他们产生了新的认识。

开车的是宁安医院里面的护工,名字叫马行涛,挺壮实一哥儿们,在瞧见陈楼走上车厢,还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另外坐在副驾驶的,是个年岁挺大的女护士周兰,长相普普通通,身条则有些瘦弱,以前在医院里碰着面的时候,看着说话办事儿也挺和善的,不过等着今天与陈楼坐在一个车厢里,这位周大姐却是脸色耷拉着,似乎有些不满的意思。

至于最后的一个人,当然便是那位队长陆平,

坦白说,以前陈楼偶然也见到过这位宁安医院的大主任,只不过那时候的陆平大多都是脸上冷飕飕,颇有些不近人情的意思,没成想今日换个身份相处,却看陆平表露出来的性格就如同换了个人般。

此刻陆平歪歪扭扭的坐在后车厢里,手里捧着个手机似乎正在玩什么游戏,不过大概是水平不佳,陈楼一直能听着手机里传出四个不同的声音在喷着同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那就不用多说了。

不过陆平的心态似乎还可以,既不搭话,也不挂机,只在脸上挂着幅不知是不屑还是不服的表情,随着车厢的晃动,一直玩个不停。

另外,陆平似乎还有极大的烟瘾,在上车前就先抽了一根,等着上车后,虽然大概是因为怕救护车里有烟味,所以没敢继续抽,但嘴里却也一直干叼着根烟过着嘴瘾。

陈楼没在继续看陆平,而是将目光看向车窗外,此刻救护车刚进天京医科大学的校门,正在继续往里开。

“手表要一直戴着。”游戏正酣的陆平突然开口问道。

陈楼嗯了一声,刚上车的时候,陆平就拿过来一块儿手表,让他赶紧戴上。

陈楼当时一边调试时间,一边也把表仔细看过,要说这手表上面也没有任何牌子的标志,正面就是个普通的时针式样,周围还绕了几圈极细的凹槽。

至于手表背面,却密密麻麻的刻着许多小字,比如天干地支等等,给陈楼的整体感觉有点像是罗盘。

陆平放下手机,看向陈楼:“这是咱们的核心装备,叫做罗表,无论是打开间界,还是咱们使用特殊能力,都是以它作为媒介。”

因为涉及到自己要安身立命的东西,于是陈楼立刻问道:“像你的厌火那样的能力?我也会有?”

此刻救护车已经缓缓停下,陆平一边打开后车厢门,一边回头说道:“是。”

“至于怎么能有……”陆平回头笑了笑,“等到时候,你自己就知道了。”

天京医科大学的这幢四层土黄色小楼,其实在整个大学里绝对是最不起眼的那一种,不仅是位置偏僻,而且外墙也有些欠缺修缮,虽无破损,但却挂满了爬山虎等各类植物,充满了一种老旧的气息。

至于小楼的前面,则是一片不大的小广场,救护车此刻就停在这里,等着陈楼下车后,还瞅见了一个被大块儿绿布盖着的高耸东西,也不知道里面摆着的是什么。

陆平注意到了陈楼的目光,于是一边让马行涛从车里把担架搬下来,一边和陈楼随口解释道:“这雕像是天京医科大学的创校人袁先生,现在应该是正在维护呢。”

马行涛搭上了话:“陆主任对这里很熟悉?”

“我当年就是天医毕业的,当然熟,只不过这么多年过来,学校的变化可不小,估计当年的老师也大多退了。”陆平耸了耸肩:“不过你们眼前的这座小楼,倒还是老样子,别看破旧了点,但这可是天医所有学子都要来报道的地方。”

“行了,赶紧进去了。”说完这话,陆平掐灭烟头,就带着众人,推着担架走了进去。

陆平说的没错,这幢小楼在天医里的所有预备役医生心里的地位,绝对是相当特殊,因为这里是学校里两幢解刨楼中的一座。

那幢住着大体老师的,被称呼为大楼,而这里则是负责解刨小白鼠、兔子等实验动物的地方,被称呼小楼。

陈楼虽然不是天京医科大学毕业的学子,但毕竟也是别处医大毕业的,所以一走进小楼,立马就感觉到了一股子熟悉的氛围……有些冷,鼻子还嗅些特殊的气味。

此刻一楼大厅里,也正有几个人等着,当中还有一男一女两名警察。

中年男警察一瞧见走近的陆平、陈楼等人,立刻就朝着陆平笑着打了声招呼:“又见面了老陆,今天还是你带队啊?”

陆平也笑了:“我说刘警官,说的好像你见过别人一样,我们宁安医院就我这么一队出外勤的,除了我,你怕是见鬼了吧?”

刘警官似乎和陆平极熟,笑着摇头道:“你也是挺大一主任,说话这么不着调呢?”

“行了,我来介绍一下。”刘警官侧过身介绍道,“我身边这位姓夏,叫夏柠,是我们队里新来的小姑娘。”

夏柠是位身材高挑的姑娘,再加上一身警服,本来会显的极为干练,只不过她却偏生有一双让人难以不注意到的荔枝眼,于是清秀的脸上偏又生出了些呆萌的可爱感觉。

刘警官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医大教务处的吴老师,由他负责这事儿。”

陆平笑着一一打过招呼,又把陈楼等人简单介绍了几句,然后便跟着刘警官一边往里走,一边询问情况:“什么情况?”

刘警官回答道:“是个叫刘静娟的大二学生,之前上解剖课时,突然持刀奔人就去了,她同组的学生有个被划伤的,但好在并不严重。”

陆平又问道:“现在呢?”

“人已经控制在实验室里了,但我瞅着情绪还是不太对。”刘警官继续说道,“现在就等着你们来,看看是不是先把人拉到你们那儿。”

“刘静娟以前有过发病的情况么?”陆平扭头看向那位教务处的吴老师。

吴老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毕竟学校里突然出了这种事儿,后边肯定又一大堆的解释、报告之类的事情要去做,而且这还单单只是对学校的,等着刘静娟的家里人过来,若是遇着个不讲理的,非闹着让学校担责,估计还得安抚、解释一通。

吴老师摇头说道:“我和刘静娟宿舍里的几个室友了解了一下,那孩子以前一直挺正常的,也就是最近个把月有些心思不宁的样子,但也没说有什么特殊情况,只说是睡不好,老做噩梦。”

陆平脚步略缓,回头有意无意的追问道:“嗯?什么噩梦说了么?”

吴老师无奈的说道:“你关注梦是潜意识发泄窗口的事儿?我们这里是医科大学,当然也会关注这一点。只不过刘静娟一直没有和她的室友详细说过,所以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陆平点了点头:“那就先看看人再说。”

等到了实验室门口,那里理所应当的会有留守的老师和警察,在打了声招呼后,众人就推开了实验室大门,而陆平立刻便带着陈楼等人周兰走了进去。

进屋时,陈楼发现陆平有意无意的低头看了眼罗表……

陈楼也立刻低头看了一眼,却见手表外圈的凹槽中,竟是出现了一条极细的绿线正在上下浮动,有点像是电子音响上的音柱。

陈楼一时间也瞧不出什么特别含义,于是将目光投回到屋子当中。

这就是一件普通的实验室,除了讲台、黑板以外,便是下面摆的整整齐齐的实验桌,唯一的特别,便是许多实验桌的上面,都放着几个小笼子,里面还关着原本要上试验的小白鼠。

当然,也因为事情发生时正好上课,所以有些桌子上的试验已经做了一半,场面上就显得有些血腥。

这种情况若是放在外面,当然会显得残酷,但放在医科大学却是极正常的一件事情,陈楼目光微微扫过便也作罢。

只是陈楼目光刚收回了一半,却又快速看了回去……心里头总感觉哪里不对。

陈楼的眉头微微皱起,而当怀着审视的目光重新观察,也就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是那些关在笼子里的实验鼠……太稳当,也太安静了。

既没有鼠类惯有的嗅来嗅去、上蹿下跳,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吱吱叫声。

所有的实验鼠,头都在笼子里聚拢到了同样的侧面,所有的的小眼睛都在看着同一个方向,而且目光当中竟然还隐隐有些冷意,让人瞧见了心里头发毛。

陈楼立刻顺着它们的目光看过去……是正坐在角落当中,手被拷在身后的一个女孩。

这女孩应该便是那位犯病的刘静娟了。

此刻刘静娟的头微微低着,披肩长发则散乱的挡在眼前,而她身上的衣服也似乎因为之前有过挣脱行为,所以显得颇为凌乱。

而在发现陆平等人越走越近后,原本垂着头的刘静娟,猛然抬头后就“砰”的一下往陆平身上冲,也多亏她戴着的手铐是别在了暖气管上,否则就冲她那架势,非得从陆平身上咬下块儿肉来才肯罢休。

刘静娟身后的暖气管,被她拽的“砰砰”直响。

虽然明显够不到陆平,刘静娟也依旧玩命的朝着陆平裂着嘴,呲着牙,连嘴角都已经生生被裂出了血丝。

同时,她整个人还好像只野兽一般,在嘴里不断的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低声嘶吼。

然而陆平却不以为意的蹲在了刘静娟的身前,在略有观察之后,便扭头对跟在身后的护士周兰说道:“一针镇静。”

周兰应了一声,然后麻利的从随身药箱中就拿出针、剂,在配好了后递了过来。

陆平也不耽搁,直接就麻利的一扎,随后就看额头都已经冒出青筋的刘静娟,眼神很快涣散,整个人在摇摇晃晃几秒钟之后,就无力的堆在了地上。

陆平站起身来,对刘警官还有学院的吴老师说道:“情绪不是很稳定,我还是先把人带走吧。”

刚才发生的一切也在刘警官和吴老师的眼里,因此对陆平的决定并无异议,只是吴老师却立刻跟着说道:“那我跟着你们的救护车一起去。”

陆平笑着点点头:“这个当然可以,不过您就别跟着上我们的车了,否则走这一趟,您自己不开车的话,可就不方便会回来了。”

“我们的救护车开的快,先走。等到了医院,咱们再集合。”

吴老师犹豫了片刻,但一来毕竟不是自家孩子,没那么心情迫切,二来也觉着陆平说的在理,于是便也点头答应。

之后的事情也就简单了,护工马行涛、陆平和陈楼仨人一搭手,就把昏迷的刘静娟搬上了担架,然后便是送上了救护车,直往宁安医院而去。

只不过等着救护车出了天京医科大学,陈楼便发现车速由快减慢,甚至说连回医院的路径也改了,直接开入了一条有些绕远的小路。

也不等陈楼发问,就看护士周兰从车厢侧面的一个格子里拿出了一根蜡烛,递给了陆平。

陆平一边把蜡烛头儿往刘静娟鼻子下面绕了绕,一边和陈楼解释道:“这个叫定魂烛,是从龙虎山扒拉过来的玩意,可以看出这人是受了什么东西影响的。”

说着话,陆平拿起打火机把蜡烛点燃,于是刹那间烛火亮起,只不过却并非是常态的黄色,而是一种诡异的绿色。

陆平点了点头:“之前在实验室我就发现有妖气存在,现在看刘静娟果然是受了影响。”

“涛子,停车吧。”陆平朝着驾驶室喊了一声。

救护车在路边缓缓停下。

陆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刘警官,我是陆平,嗯,是有情况。”

“你找个理由,警戒线还是不要撤走,我今晚先过去弄干净了,等到明天再把小楼开放。”

陆平又嗯啊了几句,然后就把电话挂断。

陈楼看向陆平:“是那位刘警官?他知道咱们做的事儿?”

陆平点头解释道:“一般来说,当地警局的一把手和少数警察会知道些情况,这样才好配合咱们开展工作。”

“周姐你和行涛把人拉回去后,还要找刘静娟的室友们问问情况,看能不能在找出妖会找上她的原因。”陆平又看向陈楼:“你和我走,咱俩回天医把事儿办了。”

说完这话,陆平从车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副手套扔给陈楼。

陈楼看了看,这手套皮子极薄,每个指尖关节处,还贴着一小块儿黑色的木片儿。

“木片儿是从雷击木上削下来的,对妖怪有杀伤效果。”陆平继续说道,“你现在还没获得能力,就先拿这个防身,不过也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真的遇到什么危险。”

虽说陈楼也没想到这第一次任务就遇着诡异的情况,不过对于没什么喜怒哀乐的他而言,心头既无恐惧,也不紧张,就好像是平日打卡上班一般,面无表情的点头答应,然后就起身准备跟着陆平往车下走。

然而这时那位一直脸上不高兴的护士周兰却皱着眉头问道:“陆主任,就你和陈楼两个人去?”

陆平下车的脚步缓了下,有些疑惑的回头问道:“嗯?怎么了?”

周兰看了眼陈楼,然后朝着陆平说道:“陈楼是新人,现在还没有经过培训,如果要是遇到了特殊情况,你一个人行不行?”

陆平笑着解释道:“实验室里我看过罗表,上面显示的妖气不盛,正好让陈楼见识一下。”

“你别说的太容易。”周兰急促说道,“间界里是什么样子的,你不知道?现在你带一个没有经过培训的新人直接入场,很有可能会坏事,到时候小心连你自己的命都没了。”

陆平眉头皱了一下,直接打断道:“周姐,请你相信我的判断。”

顿了顿,陆平的语气却又不知什么原因突然缓和了下来:“我心里有数,会照顾好新人的,而且陈楼也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陈楼也点头说道:“陆主任说的没错,这次任务我是要去的。”

周兰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难看的扭回头去:“随便你们。”

陆平叹了口气,也再不言语,而是带着陈楼下了车,径直往天京医科大学的方向走去。

陈楼第一次到医科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如今随着陆平走而复返,等着看见学校的大门,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下午六点左右。

陆平抬头看了看日头,却没立即往学校里走,而是扭头与陈楼说道:“先去吃口东西?然后等日落再进校,咱们做事也方便。”

陈楼自无不可,然后就随着陆平七扭八拐的找到了个拉面馆子。

陆平点了两碗面和凉菜,然后也不说话,先是直接呼噜噜的一碗面下了肚子,然后才一边点根烟,一边和陈楼问道:“紧张么?”

陈楼虽然没随着陆平吃面的节奏走,但此刻碗里也已经剩下不了多少了,只是说来也怪,肚子里却仍旧有一种既不是饿,却又很难受的不满足感。

陈楼心里清楚,这大概便是体内有那条鯈鱼的缘故,不是靠吃饭能解决的问题,于是干脆也放下了筷子,开口说道:“既然年院长说我属于不得不面对的情况,那早一天,晚一天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

陆平笑了笑:“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坚强,要知道我第一次出任务之前,心里蹦蹦跳的啊,可是啥也吃不下去。”

顿了顿,陆平忽儿叹了口气:“周姐说的那些东西,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她也并不是对你有意见。”

“她只是有些心结打不开。”陆平续上了一根烟,“当年他儿子和他丈夫一起出任务,嗯,也是他儿子的第一次任务。”

“当时是捉一只僵尸。”陆平摇了摇头,“周姐的儿子……大概是因为紧张吧,犯了些不该犯的错误。”

陆平没在继续往下说,但陈楼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楼想了想,开口说道:“周护士的情绪如果不稳定,就不应该继续参与任务。”

陆平瞥了陈楼一眼,有些没好气的说道:“听我说了那些,你不该表示出一种谅解、宽容的态度么?”

陈楼看着陆平没说话。

陆平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你说的也不是不对,只不过咱们太缺人了。”

“而且等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谁没有些这样的故事呢?”

俩人走出拉面馆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来,于是便直接往天京医科大学走,也是小楼在学院中位置偏僻,俩人越走,路上遇到的人就越少,等着最后走到小楼门前,这明明才七八点的时间点,却有了已经到了半夜的空荡感。

特别是那座盖在遮布之下的雕像,在夜幕中就好像是一座小小的假山,显的极为孤寂。

陈楼还看了眼雕像下面未曾被遮住的牌子,上面除了建校人袁先生的信息外,另外还有一句话,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陆平也终于接招了周护士的电话,在嗯啊了几句后,陆平一边掀起来警察留着的警戒线,一边和陈楼解释道:“周姐那边来信了。”

“刘静娟,东北人,2020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天医,平日为人性格和善,和老师、同学处的关系都不错。因为家里条件一般,所以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

陈楼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特殊之处。”

“不,还是有些值得在意的东西。”陆平笑了笑:“周姐打听到刘静娟和家里的关系不是很好,平常很少和家里联系,而就在一个月前,还和家里人在电话里争吵了几句。”

“一个月前么?”陈楼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小院中的雕像,“那也就是她开始做噩梦的时候?感觉所有的异常都从那时候开始的啊。”

“嗯。”陆平点了点头,“可惜她室友只隐隐听着了几句,好像刘静娟是说什么,走出来了才明白那些东西都是迷信,自己未来会是个医生,不应该什么什么的。”

“可偏偏这位相信科学的刘静娟,在昨天晚上临睡前,却特意把左右脚的鞋子互换,然后在床前转了几圈才躺下休息。按她给室友的说法,说是网上找来祛除噩梦的偏方。”

陈楼翻出手机查了查:“的确有这么个偏方,但并不是祛除噩梦,是驱邪的。所以这么说的话,刘静娟自己其实也已经感觉到不太对劲儿了,而且她的家庭,似乎也有些情况需要问一问。”

“我已经安排周姐去问了。”陆平点了点头,“不过咱没那么多时间去等结果,所以咱还是先做自己的事儿。”

陆平一边推开小楼的大门,一边说道:“不管是什么,等咱们打开间界,也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间界

小楼的大门吱扭打开,里面安静且黑暗,再加上扑身而来的寒气,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站在这里,都会有一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陈楼脸色如常,只是抓着陆平刚才说的东西继续询问:“间界到底是什么?”

陆平随手打开小楼里灯的开关,刹那间走廊上面一块儿块儿平顶灯接连打开,他看向陈楼解释道:“所谓间界……我这么和你说吧。”

“你就把正常的世界想象成一张白纸,而白纸之下掩盖着所有的异常,那又是另外的世界,另一张白纸。”

“当有一些能量,比如妖气和鬼气之类的东西,他们不肯沉没到自己的世界中,却又不能被咱们的世界所接纳,那就会夹存在两个世界中间,就好像是两张白纸中间起了个鼓儿。”

“当这个鼓儿足够大,也就形成了间界。”陆平淡淡说道,“而咱们的任务就是进入到间界中,把异常去除,让世界恢复平整。”

陈楼点了点头:“我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

陆平看着陈楼:“至于怎么打开间界,这就要靠咱们的罗表了……嗯,你可以看看自己的,罗表上面有几条凹槽。”

陈楼抬起手看向罗表,上面的凹槽内正有一条细线浮现出来,已经走完了凹槽一多半的距离。

陆平解释道:“凹槽中的线代表可以发现的能量,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类型,绿色妖气、白色鬼气,大概就是这种区分方式。”

“当线走过罗表中一半的距离,也就意味着鼓儿够大,是可以让咱们进入的间界。”

陈楼让自己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我下午在实验室就发现你看了眼罗表,你当时就在借用罗表查看情况?”

“没错。”陆平笑着说道:“那做好准备,我要开始了。”

说完这话,陆平扬起带着罗表的手腕,然后那么一抖,于是就看罗表的表面和背面忽然反转,变成背面向上,而正面向下。

而就在这一刻,陈楼发现眼前的世界变了。

先是视线极为短暂的模糊了一下,然后就发现原本头顶上的白色平顶灯,忽然从远处一盏一盏的,从白色,变成了血红色,丝丝缕缕的红色光芒在微尘中浮现,就好像从天花板中垂荡着血丝。

周围的墙壁上出现了许多裂缝,股股黑气从中飘散开来,自与白色的墙皮也已经变得斑驳,肮脏。

空气,也变得污浊,一股子混杂了古怪臭味和血腥味的味道直接顺着鼻子往里钻,让人嗓子发噎。

还有只能隐隐听到的,不知从小楼何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会让每一个人都会深深怀疑,是不是在自己眼角的视线之外,正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靠近自己,用腐朽且流着污脓的手指,拍上自己的肩膀。

间界之下的小楼,会深深勾动每一个人的恐惧神经。

但陈楼心里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对于他而言,当已经摒弃了恐惧,眼下所有的一切,便不过只是会让他感觉到生理上的不适而已。

陆平一直笑嘻嘻的注意着陈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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