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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丧心病狂

见心娘一杯酒下肚,杨恭德的身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轻松了许多,但脸色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尽管心娘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还是被他突然的变颜变色吓得够呛。

杨恭德说:“说起来,我和你萍水相逢,没有恩怨,如果我在进士及第后咱俩能够好合好散,那我真要感恩于你。那时要是高高兴兴地分了手,我去当我的官,你做你的歌女,我若有机会到汴京,我们就可以相聚几天,男亲女爱,那该多好!可你总是缠着我要嫁给我,这让我很为难。我也曾试探过你,我说我想找个名门闺秀当靠山,走走官场捷径,然后再收你做妾怎样,你又哭又闹地不答应,说你只能做正房,你甚至还威胁我,要上开封府告我。”

心娘见他陡然翻脸,心生恐惧,慌得语无伦次,“我说的那是气话,我真地爱你离不开你呀。就因为你没结婚,我们相识后,我才有了成家的念头,你不也是一直说要娶我吗?那几个月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我俩去开封府扯了书契,我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你这黑更半夜的干嘛提这个,你吓着我了。你说,你是不是喝多了?”心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说的是醉话。

“哼,我没喝多,我娶你那是权宜之计,现在我告诉你真相,我的媳妇离着咱俩没有几十里地远了,就在家里炕头上等着我呐,我是三年前结的婚,明媒正娶,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都知道。”

“啊!你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大半夜的你以为我有那心思?”

心娘的脸一下子煞白,她胆怯地问:“你、你真结了婚?”她下意识地看看周围,一张半芦席的土炕占了半间屋子,地面的面积大概和土炕差不多,隔着两人面前的小桌子,伸手就能摸到对方的脸,整间屋子还没有她开封家的茅厕大。

屋里只有炕桌上点燃的一只油碗,粘着油纸的窗户随着风声忽闪忽闪的,远处传来野狗瘆人的吠叫声,夜色深沉,人声寂寂。

一切都非常陌生,粗糙的碗筷,狭小简陋的居处,陌生的环境,甚至连眼前这个人都是陌生的,心娘忽然觉得非常恐慌,她的心像坠上了石块,慢慢沉入谷底,也许真让安安说对了,我被骗了!我被骗了!

被骗了?心娘嘴唇哆嗦着喃喃着这几个字,心里充满了恐惧,不管受骗没受骗,他这一路上的嘴脸就十足暴露出他是一个阴险歹毒的小人,必须和这个人一刀两断。

怎么脱身哪?

现在心娘真的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想到肠子,肚腹隐隐作痛,她用一只手放在小腹上压着。感觉自己就像被关进兽笼子里和野兽对峙一样,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思索着,为今之计,人生地不熟的,想办法及早脱身才是。

于是她苦笑着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没有退路了,先入门为大,我现在给你做妾也心甘情愿,我离不开你了,行吗?再不行,你收我做个二房丫头吧?”心娘有心开个玩笑,冲淡这有点儿过于阴沉的气氛。

“不是我有意要骗你,咱们头次见面还是你主动的,我也就是顺水推舟而已。你美丽、富有、多情,哪个男人不喜欢呀?后来虽然是你缠着要结婚,也是我实在爱你,舍不得你啊,这才答应与你结婚。我也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你,又一想,你是汴京人,开放,男子汉娶个三妻四妾也不算什么,你能接受,何况我现在还有了身份。”

心娘怯怯地问:“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我做你的二房行吗?”

杨恭德没有理她,冷冰冰地说:“你要真的爱我就不应该缠着我结婚,婚姻是什么?婚姻就是枷锁,是锁链,我下面要说的就是婚姻这件事。有些人嘴里标榜的所谓牢不可破的婚姻,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一把锈蚀的打不开的锁。婚姻就是坟墓,我就生活在坟墓之中,你既然铁了心要嫁人,你就是自己在走向坟墓,走向死亡。说白了,你这是自寻死亡,是作死。”

谁也不会料到这个人对婚姻会有这么可怕的看法。

一路上高高兴兴的杨恭德说到婚姻忽而垂头丧气,低头不语,忽而一脸的愁苦模样,此时却又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那么说,你说你已婚是真的了?”直到此时,心娘的心里还残存着最后一点希望,希望他是在诈她、考验她。

在心娘的一再追问下,杨恭德沮丧地对心娘说:“到了此时我只能实话实说了,你也别再抱幻想了。在这个问题上,我确实对不住你,一直在欺骗你,我实实在在早就娶了妻子了。”

心娘终于对这个人不抱幻想了,冷淡地点点头,“啊,终归你还是骗了我,咱们刚交往时我一再问你婚否,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原先说的是逃婚!”

“结婚、逃婚,那只是程度上的区别,反正都是不遂心。”

心娘忽然燃起一点希望,想到一个脱身之计,她说:“既然你真的结了婚,那你就送我回东京吧,也不让你白送,我还有一半的财产都是些金银首饰,分别存在几个商铺里。到了东京,咱们先到铺子里,取出来分你一半,然后咱俩去开封府办离婚手续,好合好散,以后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行不行?”

听到钱财,杨恭德怦然心动,随后就是满脸的怀疑,他早已将心娘的家底摸了个底掉,但是财迷心占了上风,还是似信非信地问:“你怎么不早说,你在蒙我?”

“你也别埋怨我瞒着你,我不是故意留一手,一是我想着咱们早晚还要回去,再有是咱们这一趟也带不动。”心娘喘息着说。

“我现在送你回去,你试试你走得回去吗?”

心娘刚想站起来说行,肚腹袭来一阵绞痛,勉强抬起的屁股又落回到椅子上。

杨恭德冷笑着说:“行啦,你就别骗我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就把商铺的名字写下来给我,能想起多少就写多少。要不这么着,咱们商量一下,索性你写份遗嘱吧,哪怕是一文钱,也不能便宜了外人。”

看到心娘有些迷茫的眼神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到了这会儿,杨恭德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心娘眼前瞬间出现一张满口獠牙的面孔,他恶狠狠地说:“你呀,趁着明白,好好听着,到了现在也只有我还能救你,写还是不写?”

身体的剧痛反倒让心娘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已猜到自己可能是中毒了,尽管一路上很小心谨慎,还是防不胜防。

但是她还没有完全放弃,人的求生本能支撑着她做垂死挣扎,她大口地喘着气说:“遗嘱就甭惦着了,我、我可以给你写一个这样的保证,我若死了,你将我的尸骨交到安安手里,所有财产都、都归你。”

“哼,想得美,我把你的尸骨交给安安,完了开封府再来个验尸,你拉我当个垫背的,你做梦吧!行了,别耽误了,你明白的时候都绕不过我,这会儿还跟我玩什么弯弯绕,咱们时间不多了,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天亮前还得送你上路。”

“上路?上哪去,咱们不是去你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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