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孔窑洞内，热腾腾的土炕上，一盏昏暗的油灯中，只有只茎灯草，以腐残之躯点燃光芒。

一股股土腥味填满齐狱的鼻腔，他勉强睁开朦胧的双眼，思绪如同断片的走马灯闪过。

妖魔当道，人间如狱。

前世算是有点能力，他虽记不清究竟有什么能力，但总归在这墨染县衙门里混了个叫作牧羊人职位，能在人前挺直腰板，威风得很。

稍许之后，他才缓缓想起了一些记忆，心中喃喃道：“我是，牧羊人？可我的羊呢？”

思绪飘泊之际，太阳穴处传来一股剧痛，用手摸过去，有一个大凹陷。

他伸手摸去，一抹血色浮现上来。

前世就是因此而死？

何人敢杀他？何人能杀他？如若知晓杀人者，定要前去讨个说法！

嘶！

没待他想清楚，一股剧痛再度传来。

看着四周幽邃黑暗，他心中不免浮现一股思念，思念上一世的安稳日子。

窑洞外面传来一道熟悉且奇怪的声音：“哞，牧羊的，醒了就来帮忙宰羊！不就是肘了你一下，至于倒那么久吗？”

听到这声声音，齐狱挣扎着起身，顾不得脑袋的痛苦，颤颤巍巍的向着门外走去。

前世的本能告诉他，去了能不能帮上忙不重要，去不去才重要。

大抵是起身的太勉强了，眼前幻觉般时不时闪过一道面板：

【修为】：【凡境】

【武学】：【蝎尾鞭法（入门）】

【点数】：1

【可用点数强化修为或武学】

【获得点数方法：斩杀妖魔或者呼吸】

【当前呼吸产生点数速率：100次/点】

推开木质房门，踏过被蛮力踩陷的门槛，他来到屋外，正好是一处一片沃野千里的耕地。

月色下，他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副画面。

田地中，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穿着破旧补丁的布衣，举起高过她身高的锄头，在月色下艰难的锄着地。

女子额头上渗出一层又一层的汗水，头发被汗水浸润，遮盖住双眼，却不敢出手去擦。

啪！

一道带着倒刺的鞭子鞭笞到女子的身上，鞭子力道之大，直接在女子白皙的背部拉出了一道血痕。

被鞭打之后，女子原本就佝偻的细腰更加佝偻，双手撑住锄头，已然脱力，仿佛认命一般。

而在她的背后，一座小山般的人形身躯站在他身后。

这道身影肌肉结实，身上长着黑色的体毛，毛发油滑光亮，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滂臭的体味，而在头颅之上，顶着一对硕大的牛角。

这是头牛妖！

牛妖见到走出门的齐狱，兴奋的叫喊道：“牧羊的，快过来，我这力气太重了，一不小心就把这只两脚羊打死了，还是你的鞭法最具观赏性。”

齐狱面无表情的走去，但若细细听闻，他的呼吸早已翁乱，急促而紊乱。

这究竟何等的倒反天罡画面：

耕地的牛与鞭笞的人身份倒转，人在替牛耕地，牛在鞭笞人！

在此刻，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职位来：牧羊人！

只不过同前世放牧四脚羊不同的是，他所放牧的羊，是两脚羊！

在这妖魔乱世，他所在的墨染县很不幸，正是沦陷妖魔之地。

他的前世，靠的就是一手帮妖魔剥削人类上位，堪称畜生里的畜生。

譬如这位女子，正是一只他所放牧的羊。

他麻木的靠近牛妖，自它的手中接过那道蝎尾鞭，完全没注意自己接过的是带有倒刺的鞭身，将它死死的攥在手中，大脑一阵空白。

看着齐狱愣神的样子，牛妖两张大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粗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牧羊的，怎么了？难道一觉醒来你连你的看家本领都忘了？”

听着这声威胁，他瞬间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牛哥，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是在进行鞭打前的规划，从不同角度鞭打两脚羊会有不同反应，或是激烈、或是麻木，我这不是为了让您看得更舒坦嘛。”

牛妖目光低垂，打量了一会齐狱的笑容后，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鄙夷之色不言而喻。

“那行吧，你快点规划，我也要跟你交代些事，最好在我话说完之前规划好。”

说着，牛妖席地而坐，双臂托举起硕大的牛头，口中叮嘱道：

“放羊的，以后要叫你种米的了，那群老山羊真他娘的走运，出了个叫羊阎的混蛋。”

“羊娘养的羊东西昨日竟然连开十三窍门，叩得一百零八声响，步入先天。”

“我家老头也是老糊涂了，就因为这么个小羊羔子，就得给你们这群两脚羊改名，说你们吃米长大，以后要叫米兽了。”

“放羊的，你说老头子是不是糊涂了？”

……

牛妖话匣子一开就难合了，如同一位向着蚂蚁倾诉心事的孩童，竟然透露出几分纯真。

齐狱暗自咬牙，看着面板上的点数，一点点从1增加到2，再到3……

不多时起，【点数】一栏已经上升至5。

时间不等人，牛妖的话语已经抵达了末尾，如同行刑前最后的宣判。

他在心中呐喊道：“加点，梭哈那个蝎尾鞭法！”

蝎尾鞭法乃是墨染县少数流传下来的人族武学。

在凡人的境界上，修为带来的提升他不清楚有多强，但武学带来的提升却是实打实。

前世靠着刚入门的鞭法就能轻松蹂躏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若是鞭法大成，独自面对数十人也能游刃有余。

【蝎尾鞭法已加点一次，消耗1点数，达到小成】

【蝎尾鞭法已加点一次，消耗1点数，达到大成】

【蝎尾鞭法已加点一次，消耗1点数，达到圆满】

【蝎尾鞭法已圆满，若要进阶，需10技能点。】

“那就继续加修为，给我继续加点。”

【修为已加点一次，达到凡境+1】

【修为已加点一次，达到凡境+2】

一番加点完毕，齐狱只觉得一股股蓬勃而出的力气在他的体内崩腾，手中的蝎尾鞭跃跃欲试，好想挥舞一番。

此刻的他，如同一只发情的野兽，需要狠狠发泄一番。

“小小牛妖，准备引颈就戮吧。”

还未等他出手，一只硕大的蹄子就出现在他的背后，一股牛劲贯穿他的身体。

“老子都说完话了，还不动手，给你点嫩草，真把自己不当两脚羊了。”

背后强劲的力量让他瞬间倒飞出去，整个人如同被抛飞的石子，几近昏厥，一路用脸冲毁了无数被翻出的泥土，直至到那位握着锄头的女子身前才停止。

女子双目无神，当他看去只是麻木之色，只有身体在微微颤抖。

呸！呸！呸！

吐了好几口土后，他还觉得口中传来土涩感，爬起身破口骂道：“三牛精神你是一点都没学到啊，倒是疯牛病染上了不少。”

但唾骂之余，他还在感慨面板的强大：

他本就之前被牛妖给头上来了下，如今更是被一脚踹到后背，若不是两次加点修为，恐怕这一脚下来，他得脊柱断裂，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对于齐狱还能爬起来，牛妖脸上浮现出一道难以置信之色，如同孩童发现一脚没踩死蚂蚁般的疑惑。

但在疑惑之后，孩童下一步往往会是继续踩下去。

没待牛妖反应过来，齐狱便扬起了手中的蝎尾鞭。

月色之下，一鞭无影，配合加点后超越常人的肉身力量，狠狠的鞭打到牛妖身上，倒刺入体，掀翻了一连串的皮肉。

感受着鞭笞的刺痛感，牛妖在极其短暂的恍惚后，一道“哞！”声响彻周遭。

“牧羊的，你他妈的敢动老子？！看来我还是肘轻了。”

话音落下，牛妖迈开牛蹄，身形震起无数尘土，如同猛虎下山，让齐狱不由自主生出想退却之感。

他脚步刚抬起，就硬生生止住了。

他是能走，可他走了遭殃的就是这位女子了，女子被这样一头蛮牛冲撞，画面绝对会让他毕生难忘。

“妈的，死就死了，反正是这条命是老子捡来的，说不定下一条命更好。”

话音落下之际，他手中右臂一震，鞭子一抖，一阵噼里啪啦之音响起，迅如疾风，快如闪电，在暗夜中划过。

“啪！”的一声，竟然给那蛮牛抽得偏了头。

有戏！

见此，他向着身后的女子叮咛道：“姑娘，你离远点，这里交给我就好！”

若是以寻常人逻辑来说，此时定会连滚带爬离开这里，可这位女子依旧麻木，木讷的回应道：

“啊？你说什么啊……”

没等女子说完，她就已经被齐狱一脚侧踢向右边的土地上倒去。

他可没时间怜香惜玉，他只想顺便救下人而已。

做完这一切的他，身形逐渐左移，企图转移战场。

牛妖看着这一切，一边冲锋一边嗤笑道：“我说你这懦夫怎么有胆出手了，原来是喜欢上这个被羊舐过的小妞了，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齐狱一边后退，一边鞭打向牛妖。

口中粗气不断喘着，眉头拧成一团，时至此刻，他也不过刚刚破开牛妖的皮，造成的都是轻伤。

就在此时，面板上再度传来喜讯，【点数】一栏再度达到1。

“继续加点，加到修为上。”

【修为已加点一次，达到凡境+3】

霎时间，一股暖流淌过他的身体，原本丧失的气息逐渐恢复，手上挥舞起鞭子更有劲了，原本低沉的“啪”声也变得清脆响亮。

“比起只当放牧羊，我其实更想放牧墨染诸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