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葬礼,还是没让唐笙和赵淼淼两人逃课去,毕竟她俩逃课被逮着了,倒霉的还是钱一无,他不如自己先过去盯着,唐笙他们等放学了坐谦儿哥的车过去妥帖得多。
高子卿的父母近亲他们,钱一无九月初的时候就喊人去问过一遭了,这次高子卿遗骸回家,也有人专程盯着,都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这一次,钱一无过去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去跟高子卿的亲友打招呼,而是如同唐笙所说的,去瞧瞧都有哪些人出席葬礼。
钱一无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去,但早自习从教室溜号拦了车正准备走时,夏乔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并且死活要跟他一起上车。
“你跟着我干什么?”钱一无问得不明所以。
“我说过我要跟你们一起查的!”夏乔回得理直气壮。
“之前你都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不想掺和了……”
“那不是……”
“不是什么?”
夏乔蹭了蹭鼻子。
“哦!”钱一无一眼看穿,“跟唐笙待着尴尬,处赵淼淼旁边又不好意思,就只敢躲边上偷偷听?”
“切……”夏乔把脸往旁边一撇,一副轻蔑样子,但倒是一句反驳都没说出来。
要不怎么说他是纯情小傻逼呢。
“先说好!这次你逃课我可不帮你顶锅了!”
“谁需要……”
两人话说完,便各自上车,坐了一个多小时,往葬礼赶过去。钱一无之前在小酒馆里卖唱打工挣的那点钱,一波车费就给他销得差不多。
高子卿的葬礼办在一个县城的镇子上头,整个镇子就那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隔老远便能看见街边搭了个白棚,周围尽是花圈,路上一地纸钱,哀乐响得震天。
他们到的时候还比较早,没有很多人,棚子里能看到有身影三三两两坐着,最里头那个钱一无认得,他在资料里看见过,是高子卿的母亲,她跪在火盆旁边,往火里头机械地撒着黄纸,人呆得像木头一样。
他俩没进灵堂棚子,只是在棚子对面两户自建房中间找了个小走道蹲着打量。
似乎没有什么远远赶过来的人,车都没有开过来多少,那少数也都是大众、雪弗兰之类的实用牌子,而更多的人,他们就住在这个镇子上面,钱一无看着他们从自家盖的小楼里出来,到葬礼门口磕着瓜子闲聊,聊一会又回去自家小楼里面。
钱一无本来以为,这个葬礼就会这么哀乐一直奏下去,人们聊聊天,来的来走的走,虽说门口哪些人聊天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带点笑,跟葬礼气氛有些格格不入,但葬礼大体上应该会一直维持这种肃穆气氛。
但,实际情况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个葬礼居然弄得很热闹。
棚子外头搭了小舞台,从大概九点开始,一支上了年纪的乐队便在上头又唱又跳,他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曲子,但有些歌听着特喜庆。乐队的女主唱声音特别尖细,气息不稳,咬字还带着口音,听得一圈妇老看客眉开眼笑。
这真的是葬礼吗?要不是那门帘上写了“沉痛悼念高子卿”,钱一无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敌方。
在那些曲子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不知道该称之为小品还是民间话剧的东西,也挺喜感的。参加葬礼的人们一片一片坐在长凳和塑料圆凳上,就这这些乐呵表演,磕了一地瓜子壳。
“你们葬礼都是这么办的?”纵使钱一无多次提醒自己别管闲事,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这么问道。
“不知道,”夏乔茫然耸肩,“我以前也问过我妈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热闹。”
“你妈怎么说?”
“她说葬礼是办给活人的。”
“哈?”
办给活人,不更应该严肃悼念吗?搞得这么不正经,这算什么事情?
钱一无越加不能理解。
吵吵嚷嚷的舞台闹剧一直到十一点多才停下来,然后便有人在棚子另一侧那一大片圆桌那边开始忙,进进出出地往里头端菜。
先前聚在小舞台这边的看客,没花几句话的功夫,便拍拍裤子,起身成了食客,互相结伴着往餐桌那去。
大约十一点半,钱一无看得到的那几张餐桌就已经欢声笑语地坐满了。
在开饭之前,有戴着道冠的人喊着两个人抬了栋纸房子,钱一无这才看见高子卿的妈妈从棚子里走出来。
纸房子被放到靠近田埂的一片空地上,高子卿妈妈过去点了火,还往火里扔了花里胡哨很多东西,烧起一阵祭祀用品独有的安宁味道,还挺好闻。
这边火烧起来,那边跟着有人点了一大盘红炮仗,震耳欲聋的响声里,高子卿妈妈木然地走回去,而那边欢声笑语开了饭。
这一切叫钱一无看着有某种和谐又不和谐的诡异感,他当真无法理解。
一整个上午,钱一无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人。
“果然唐笙那个说法就是她自己犯罪片看多了,哪那么多喜欢故地重游,专门暴露自己的罪犯。”
一整个上午,钱一无被秋老虎的太阳头晒得跟蔫掉的瓜苗一样,这会就连吐槽听起来都有气无力。
“什么说法?”夏乔精神倒还挺好,他好奇发问。
钱一无本来想给他解释解释,大家乐子共赏的,但转念想想,唐笙要是知道他在背后偷笑她,还是跟夏乔一起……
“没……没什么。”钱一无接连摇头。
夏乔也没多打听,“先去吃饭吧。”他现在更在乎这个。
“嗯……”钱一无盯着灵堂犯琢磨,他确实也饿了,又累又饿,但他答应说要好好盯着的,虽说吃饭也不会走多久,可万一就在这段时间来了个什么了不得的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