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露露大口的喘息着,她情绪复杂的眼眸望向苏远赫,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早在她吐出音节之前,眼泪就已经流下。
“那……真的是……凌似觉。”
作为属性相冲的两种异能,木系与电系极难共存,但不管出于什么手法,枯木人都已经逾越了这个障碍。电系正是当初凌似觉的超凡能力,这进一步佐证了他就是凌似觉,同时也彻底摧毁了苏远赫与法露露心中抱有的最后一丝侥幸。
“嗯,没有办法了。”
启动日月半影是他为了救人的下意识做法,但当危机已经过去,失去同僚的惆怅感也同样萦绕在苏远赫心头。
到手的猎物逃脱,枯木人仰头发出高亢的尖啸,塞满整张嘴的焦黑色触手样藤蔓狂乱的挥舞起来,连带着他周身那莲花似的焦黑木座也充盈起电能。
已经不再捆缚着什么人的那群血肉藤蔓缓缓地收回去,盘虬在枯木人身旁。电流的痕迹让它们从殷红变得焦黑,这似乎解释了枯木人周身焦黑色树木枝条的来历。
枯木人回手再次交叉于肩头,再度做出那仿佛拥抱自己的姿态,随后双臂展开,青绿色的新叶从它的枯瘦的手臂上长出,就像一件蒙荫新绿的衣服。
两根青藤套索从莫宁手中飞出,准准的在枯木人的双臂上打了个活扣,然后随她双手轻甩,狠狠地往下一拉,试图把他拽倒在地。
结果显而易见,枯木人安然立于莲座之上,那套索全然无法拉动他,只捋下几片叶子,飘飘然落在地上,反而还有电流顺着套索向莫宁袭来。虽然她及时脱手,但早在那凶戾的明黄色电流击中她以前,微不可察的暗电已经缠绕上她的手腕。
莫宁甩甩微微有些麻痹的手,面色有些难看。
很快,那青绿色的新叶就已经覆盖了枯木人的整个双臂,与他焦黑色的身躯一比倒显得有些病树前头万木春的轮回之感,只是不待三人有所感慨,那新叶就已经尽数变得殷红,仿佛从植物变成了血肉,随后尽数脱离枯木人的双臂,向对面的三人飞来。
看着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血叶,苏远赫眉头微蹙,如此大费干戈的攻击必不可能是什么飞叶快刀之类的刺客把戏,而转瞬间那漫天血叶已经近在咫尺,他大概有了一个对应的猜测。
缓时力场依然环绕在苏远赫周围,但他后退一步,把双手轻轻放在法露露与莫宁肩头,平缓温和的时间力量注入她们的身体,为两人提供了以速度为主全方面的体质提升。
果然,那漫天血叶渐落,一一撞在缓时力场上,随后发生剧烈的爆炸,一片血叶炸裂的范围也许有限,但枯木人双臂生长出的血叶何止成百上千片,在量变引起质变的爆炸轰击下,即使是能阻挡精神污染的缓时力场也开始显露疲态。
虽然能阻挡一切被认为是敌对的事物进出,但缓时力场对发生在它周围的庞大能量波动毫无办法,时间本身也是能量的一种,同为能量波动,更强劲的那方无疑会获得胜利。
在血叶自爆的狂轰滥炸中,一直维持着无形无色的缓时力场最终露出玻璃样的裂纹,在几秒之后彻底破碎。其余的血叶同时加速,试图一鼓作气将三人尽数消灭。
但在人眼难以捕捉的瞬间,两道残影一左一右分别脱出,被时间能力赋予了极强速度的法露露与莫宁甚至可以短暂媲美专业的速度能力者,脱离血叶的影响范围并不是什么难事。
再无后顾之忧的苏远赫同时拔出鸣鸿,阴阳玉光芒连闪,一记势大力沉的下劈,一股灰色的能量洪流掀起庞大气浪,将袭击而来的血叶尽数冲离,直奔枯木人而去。
这道灰色的能量流并非苏远赫的时间能力,而是镶嵌于名刀“鸣鸿”,作为其剑灵存在的阴阳玉之能。阴阳之道在于调和万物,与八卦相生相转,这道气浪就是吸收过轰击在缓时力场上的爆炸能量,经过调和转化后形成的能量反击。
枯木人将双臂环于身前,方才生发出新叶的手臂现在又抽出许多枝条,与新叶的青绿不同,从他双臂中抽枝盛放的枝条一经诞生就是焦黑色,全无一点生机。
纤细的黑色枝条宛如毛发一般从枯木人的双臂中膨胀而出,一根根生长硬化,最终组成一面坚实的盾,挡在他的身体前。
灰色的能量很快与枝条盾牌碰撞,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将周围的血肉藤蔓震得破碎,为本就一片狼藉的十四层增添了新的横流血液。
短暂而激烈的交锋过后,能量洪流最终消散,而枯木人的盾也枝叶凋零经碎络崩,一股清澈的奔流之水突然席卷而来,用暗劲将平铺在整个十四层的血肉藤蔓尽数斩断,连同破碎的焦黑树木碎片一起向枯木人奔涌而去。
这自然是法露露的水幕,借助苏远赫的力量辅助,她们得以脱离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此时她已经完全从电击的迟滞效果中恢复过来,在水幕之外,她放弃了使用水箭,而是将复合长弓一折两半,反手持住,变成两把刺客短匕。
这柄复合长弓同样出自大炎工造司,名为“覆影”,是专属于法露露的武器,由强度极高的精金与对元素力具有极强亲和性的珏金属熔铸而成,能够最大限度的契合她作为弓箭手与刺客的属性。
“风,回应我。”
法露露低吟道,作为在大炎一众节度使中都排的上号的元素使,精灵的天赋与她的才华相辅相成。早在学生时代,她就可以与水风雷等数种元素进行共鸣,而时至今日,对这些元素的掌控更是精进。
眼见着水元素对枯木人收效甚微,她也就弃之不用,风刃从她身旁的虚空里凝聚,刹那间,肉眼难见的百道烈风呼啸着飞向枯木人身下的焦黑木座。对于法露露来说,即便那枯槁的树人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凌似觉,但那依旧是旧日情谊的亲历者,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痛下杀手,同样的,这也是苏远赫一直防御反击的原因。
一种近似于幻想的希冀突然在她心头萌生,既然枯木人对于十四层的一切植物如臂使指,那么倘若剥离他与他身下的木座,切断枯木人与四处蔓生的血肉植物的联系,也许还会有一丝转机。
于是她这样做了,而这一切都被苏远赫看在眼里。作为最具远谋的战术家,只消一眼,他就能意会法露露想做什么。
一道符文箭从他手中飞出,穿过残缺不全的枝条盾落在枯木人身上,它的行动骤然变得迟缓,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而那风刃,也一个不落的斩击在枯木人树干的根部。
比起性质本就温和的水元素,风刃的效果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几道风刃落下,许多焦黑色的木屑飞起,待到百余风刃尽数攻击完毕,那枯木人身下的树干已经残缺去了一半。
感受到威胁的枯木人咆哮起来,整个头颅居然都脱离了身体。因为焦黑颜色区分度不高,先前三人都没有注意到,枯木人根本就没有脖子,为它构成脖子的,正是它口中钻出的那许多道藤蔓触须。现在这触须正疯狂的扭动生长着,连带着枯木人的头颅也离体而飞,被送到了半空中,看起来十分可怖。
枯木人伸出枯槁的双臂猛地拍击地面,它的手掌已经从人类态变成了某种近似于章鱼触须的东西,从腕间开始分裂成一条条。
收到召唤的血肉藤蔓开始疯狂而不计成本的增殖,先前最为末梢的细枝快速变粗变长,而蔓生出细枝的主干则增生出更多细枝。整个十四层的空间被快速挤压,甚至连天花板都有被挤破的趋势。这枯木人的主干已经贯通上下两层,新生的枝条根系插入楼层中,更进一步动摇了本就已不再稳定的建筑结构。
碎裂的声音和肉眼可见的裂缝逐渐遍布整个天花板,藤蔓枝条不计代价的生长,竟是试图击溃天花板,将三人挤压致死。
一些碎屑已经从裂开的缝隙中落下,突然,不知名的尖叫声传入三人耳畔。先前脱离战斗站在窗边的莫宁向外一看,那惨叫声此起彼伏,来源竟是市府大楼外的临时聚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