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闵第一次认识到战争的残酷。

攻城战更是残酷中的残酷，开始是双方弓箭手的较量。

箭如雨下，魏闵亲眼见到双方时不时有人中箭倒下，那是一条条方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眼就变为一具具尸体，最近的一人就在他身侧。

那是一名年轻士卒，看起来只有二十岁。

一支箭钉在了他的喉咙上，箭的力度将他带倒在地，身躯不断抽搐、扭曲，嘴里涌出鲜血，伴着嗬嗬声。

看着逐渐咽气的年轻士卒，魏闵有些失神，但他没有恐惧、没有慌张，似乎失去了情绪，这种感受很奇怪。

他见过无数的尸体，甚至有许多让人不忍直视的场面，但是此刻他却有些无所适从。

探案与战争终究是不一样的。

“啪！”

陆明拍了拍魏闵的后背，喊道：“别愣着了，敌人登城了！”

魏闵回头一看，果然一把梯子出现在垛口处。

他赶忙伸手去推云梯。

“傻了？”陆明将魏闵扯了回来，指着墙边的石块，“用手怎么推！等会儿用这个砸！”

说罢，他便弯腰站在墙后，嘴里念念有词，魏闵侧耳听了听，像是在计数。

“差不多了。”

陆明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搬起一块石头，顺着云梯滚了下去。

只见那石头像是坐着滑梯，直接砸在最上方一人的头上。

那人惨叫一声，双手脱离梯子摔了下去，顺带还把底下的一人也撞飞，狠狠摔在地上，瞧那痛苦模样，估计不死也是个重伤。

尽管两人惨状可怖，但其他人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沿着云梯向上爬，很快又被滚石砸了下去。

被砸下去的敌军士卒越来越多，守军所准备的石块也基本用完了。

魏闵靠在墙上不停喘着粗气，心中感慨，攻城战真的是拿人命去填，这些士兵明知道是送死，还不断往上冲，未经历过的人确实很难理解战争有多残酷。

耳边忽的有异响，魏闵尚来得及去看，就见陆明一刀劈了下去，随后被溅了一身血。

陆明毫不在意，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渍，喊道：“敌人上来了！”

话音刚落，一名身穿白色战袍的敌人从垛口跳了进来。

陆明欺身压上，一刀挥向敌人喉咙，那劲头势要让敌人身首异处。

可这次的敌人没那么容易对付，似乎是个小头目，身上批有盔甲。面对陆明势大力沉的一刀，不慌不忙，斜着劈了过来，两刀撞个正着，崩出几颗火星。

挡住陆明这一刀后，那人反客为主，顺手折回，自下而上撩刀反击，这一刀要是砍中了，那陆明必被开膛破肚。

好在陆明同样不是庸手，也化解了这要命的一刀。

两人棋逢对手，一时打得难解难分。

若是今日清河被攻下，那此人便是立了先登之功。

所谓先登之功，是指第一个登上城墙站住脚的人。攻城困难在于守军居高临下、以逸待劳，一人登上去需面对数人夹击，很难站住脚，可一旦有一处被突破，那守军就陷入危机了。

就如此时，陆明被敌人缠住，其他人便有了机会，不断突破封锁，从垛口跳了进来。

攻城战最考验士卒的意志和心气，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无法胜任。

加上这一番来的又是雪狐军，可谓精锐中的精锐，察觉到防守薄弱之处后，前赴后继，如此快登上城墙不足为奇。

守将立即带着一群士卒围了过来，希望将敌人赶下去，但显然没那么容易。

几名雪狐军俱是阵中好手，身披铁甲，背靠在一起结成小阵。清河这些普通守军，完全不是对手，即便占着人数优势，一时也奈何不得。

雪狐军无愧精锐之名，稍稍站住脚便主动发起进攻，悍勇异常，瞬间便有两名离得近的守军被击杀。

鲜血将魏闵的前胸染成一片赤红。

血腥味直冲脑门，魏闵浑身一个激灵，刷的抽出竹泉刀，聚精会神盯着几名雪狐军。

呼！

一柄钢刀带着风声斩向魏闵，他随陆明一起站得靠前，此刻立即成了敌人目标。

陆明虽然在和敌人缠斗，但一直在注意魏闵这边。

眼看魏闵成为目标，下一刻就会命丧刀下，他顿时目眦欲裂。

可随后发生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魏闵的反应速度极快，刀背向上一磕，挡住了斩来的钢刀。

这小子什么时候练成这一手？

陆明一眼就看出魏闵所用的是山雨十三式中的招式，可他记得魏闵不过才练了两日，实在匪夷所思。

其实魏闵自己也想不通，他刚才看见那一刀斩来的时候，脑中先是完全空白，然后闪过一记招式，接着像是肌肉记忆一般，用出了防御的一刀。

直到现在，魏闵仍惊魂未定，背后汗津津一片。

刚才对招的时候，刀身传来一股巨力，竹泉刀差点飞了出去。

那名敌军看魏闵身形瘦削，本以为可轻松将其斩杀，没想到却被挡住了，心中顿时生起恼怒，狠狠挥出更重的一刀。

魏闵飞速后撤一步，刀从胸口堪堪划过，趁敌人去势未尽，魏闵脑中又闪过一招，他双手持刀前刺，直接扎进敌人的喉咙。

抽刀。

血如飞箭。

那名雪狐军捂着喉咙倒在地上，魏闵甩去刀身鲜血，望着敌人脸上遗留的不可置信，眼神冰冷。

四周的人都愣住了，那名守将更是震惊。

要知道这可是雪狐军，燕军最顶尖的战力，每个人拿出来都能以一当十，这些年两军交战，给大宁带来不少失败。

如此精锐，居然一个照面就被魏闵杀了，神目卫果然名不虚传！

魏闵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握着竹泉刀，置于身体左侧，冲着和陆明缠斗的敌人后背而去。

快到近前时，魏闵持刀横扫，敌人猝不及防下被打了个正着，但并未受到多大伤害。刀剑对披甲敌人的伤害极其有限，除非使用钝器。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陆明瞅着机会，直接将敌人头颅砍飞。

二人表现神勇，让守军士气大振，众多长枪齐刺向前，剩下的几名雪狐军招架不过来，直接被戳个透心凉，被突破的缺口终于堵上。

众人面带喜色，振臂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