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褚雪最近很苦恼。

也许是在葭葭姐和哥哥谈恋爱的影响下，又或者是盛夏的蝉鸣太喧嚣，她竟然也开始春心萌动起来。而萌动的对象居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某陈姓竹马。

当下，竹马正在和她讲解微积分。周褚雪却恍了神。这人睫毛好长，眨眼的时候会不会戳到眼睛？他在说什么东西？听不懂，可他长得好白啊。

见周褚雪托着腮不知神游到何处了，陈祈把手里的卷子弯起来敲她的脑袋，问她，“在想什么？”

她心绪翻涌，一股莫名的情感涌上心头，“下周的舞蹈演出，你是不是不能来了？”

周褚雪从小有学古典舞，参加了学校的舞蹈队，最近有一场大型演出，学校给的推荐很大力，观众会很多，她提前将自己的亲友票给了这几个朋友。可是陈祈那天确实有一个答辩，也很重要。

陈祈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给出很具体的答复，只是含糊道看情况吧。她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还是打起精神来，认真听他讲题目，嘴里傲娇的嘟囔了句“不来就不来，这次你可亏大了”。

又紧锣密鼓的排练了几天后，演出正式开始。她的古典舞被排在倒数第二个的位置，无事可做就在后台的幕布处偷偷看台上的表演和台下的反应。

周褚雪在前排找到了方葭，何禾禾和祝阳阳，意料之中的没有看到陈祈。她暗自跺了跺脚，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人面对聚光灯时是会紧张的，但是舞蹈是她坚持了很多年的爱好，有些动作就像被刻在了骨髓里，千百遍的重复让她闭着眼睛也能分毫不差的做出来。随着流畅庄重的音乐，她轻迈莲步，身着一袭碧绿色的长裙登场了。

明目善睐，顾盼生辉。她柔软的身躯此时化为了一湾流淌的溪水。往日里低低扎起的马尾此时被她用一根流苏发簪托起，随着她的动作，流苏摇曳，发丝蜿蜒。她在灯光下，却好像比灯光更亮。

在结束了一个旋转后，她面向观众，目光不经意之间扫过台下，下一秒却怔住了。

她看见一个男生身姿颀长，黑色的西装显得他清瘦挺拔，正从大门处像这边奔跑。

是……陈祈？

周褚雪舞蹈的动作未停，她的心砰砰的跳，余光看见那男生跑到座位边，轻轻喘着气，刘海遮住了眉目，很高兴的看着她跳舞。

他在看她，是的，从她被拐卖前，从她被重新找回来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他们人生中最大的分离就是那两年，像坐了时光机一样飞速溜走的两年。

音乐声逐渐轻柔，她的动作却力道渐加，显出一种蓬勃的生命感，她的面目在灯光下显得肃穆而神圣，像从九天上下来普度众生的神女。神女本应慈悲无情，却悄然动了凡心。

她喜欢他吗？周褚雪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她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久到让人分不清是习惯，还是喜欢。

一舞终了，台下掌声雷动。周褚雪捂住胸口，深深鞠了一躬，认真与某人的眼神对视，然后裙角翩跹，蝴蝶一样飘远了。

她想，喜欢或者习惯，时间总会给出答案。

陈祈最近很苦恼。

他的小青梅好像不太老实，不知道心里整天在想些什么，黑白分明的眼睛总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怪瘆人的，他问起来，周褚雪又会摇头说什么都没想，或者转移话题。

什么啊？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陈祈气鼓鼓。

这周青梅有一场演出，是她很拿手的古典舞，说实话，从小到大他不知已经看了多少场，闭上眼都能描摹出女生的身姿与动作。

况且他的作业答辩也很重要。他最初想来弄答辩，郁闷的周褚雪在他眼里还是很好哄的。

西装准备好了，ppt也准备好了，只差老师进入教室，顺序轮到他的小组时便可以开始了。他在原地踱步，心却被莫名的焦灼感闷闷的塞满了，他深呼吸调整状态，可是成功的失败了。

可恶可恶，好想看阿雪的表演啊！他在心中无声的呐喊。

室友看出他的不安，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问他想做啥。他有些踌躇，但思索片刻后还是被那股焦虑感给打败了，他告诉室友他此时的想法。

那人是个很爽朗的北方男生，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偏生又爱笑。他挥挥手便说让他来吧，不要担心。陈祈如蒙大赦一样终于把心落回了肚子里，感激的说接下来一个月的早饭他包了。

室友说那感情好啊，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于是逃也似的跑掉了。

离开教室时与进来的老师擦肩而过，周之於半点没注意到老师诧异的目光，衣服都没换，穿着一身西装就跑到学校大礼堂了。

宿命一样，他穿越重重人海向她奔去时，她正在聚光灯下转身，眉眼在灯光下被映照的明亮漂亮，他们目光相接。陈祈忽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安定感，是的，就是应该这样，她重大的历史时刻，他都不应该缺席。

台上的女孩舞动时像汩汩的清泉，可陈祈知道她就是一个小炮仗。

爱撒娇，爱偷懒，学不懂数学，古灵精怪，总是出馊主意，还总是炸毛，故意等他来哄。

这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讲话。

人潮汹涌，台上女孩谢幕鞠躬时脊背的线条很干净，他听见身边有人谈论周褚雪的惊艳，心中是丰沛的自豪感和一股淡淡的惆怅。

惆怅什么？他不知道。后来的最后一个节目他也没有看，他径直离开小礼堂，去后台等待周褚雪，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他会大夸特夸周褚雪，然后一起去庆祝。今年有些不一样，因为他们有了新的朋友，也有了新的故事。

后来的某次宿舍聚餐时大家聊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陈祈脑海中竟然第一时间浮现出了周褚雪的脸，他心中惊讶，像海水颠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最最熟悉的女孩子，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陈祈笑了笑，神色宁静，又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没关系，他们在以后的人生中还有很多很多时间相处，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探明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