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油田，安德鲁在等电车时看到了关于绀碧大厦的新闻，虽然表面上媒体说的含糊不清，但他知道自己的底细已经被飞鸟内部的人查透了，不然刚刚那个自称I先生的家伙也不会找到自己。

在这一会儿的时间，安德鲁已经完全掌握了和哈迪斯对话的方法，这就跟在自己脑子里思考事情时的旁白一样，而哈迪斯的话同样也会传达到安德鲁的脑子里。

但是，并不是说其他的想法不会被对方听见，有时安德鲁也会出现幻觉和幻听，关于梦里那片黑色空间的幻觉，以及哈迪斯莫名其妙的话语。

（所以你是那个叫黑墙的东西后面来的流窜AI？）

安德鲁把手靠在栏杆上，一边警惕的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与哈迪斯对话，事实上，在他眼里，哈迪斯也就坐在他对面的空位上。

（或许是这样，我被什么人控制住，然后记忆逐渐模糊，只有偶尔几次会有清晰的意识。）

安德鲁看着哈迪斯模糊的模样，有些无奈。

（你能不能换个样子，这样子出现在我眼前真挺瘆人的。）

（呵，麻烦的人类。）

哈迪斯不屑的站起身给刚刚上车的人让座，随后一个闪现来到安德鲁面前，这是安德鲁第一次看到他闪现，被吓的在座位上颤抖了一下。

（你要吓死我吗？你可没说自己能瞬移。）

（蠢货，我只是你脑子里的意识体，我出现在那里只是因为我控制了你的大脑和视觉系统，让你以为我在那。）

（等等，你能控制我的大脑？）

（暂时只能进行简单的动作，而且需要本人同意，如果有类似麻醉药之类的东西，我或许可以完全操控你。）

“本站是…门罗街和撒根街。”

车内响起广播，安德鲁站起身，和哈迪斯的幻影融合在一起，径直走出了地铁站。

（我可不会让你完全操控我。）

（随便你怎么说，我看现在的情况，那也是早晚的事。）

哈迪斯突然出现在安德鲁眼前，安德鲁停下脚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你的身体现在根本离不开我，只要拔出芯片，你就会立刻死掉。）

（你别吓唬我，我告诉你，你也是一样的，没了宿主，你照样会死。）

安德鲁有自信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芯片离开了容器或者自己的大脑就会损坏，而他认为，如果真的那样，那哈迪斯也一定会死。

哈迪斯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

（……可你还能撑多久呢？我会慢慢侵蚀你的意识和人格，把咱们两个的位置调换，到时候我可以安然无恙的在你的身体里生活，可你，呵，估计早就变成数据被删了。）

（你什么意思？你先是救了我，现在却要杀我。）

（老实说，我也不想泡在一个低等生物的脑子里，或是用这种残废一般的身体生活，但是在这芯片里，我没办法。）

（没办法是什么意思？）

“咳咳！啊啊啊！”安德鲁突然感到头晕眼花，眼前不停跳动着红色的闪光，耳鸣声和脑袋的剧痛让他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看到了吗，就像这样，你活不了多久了。）

哈迪斯闪现到安德鲁跟前，蹲在他身边看着他。

“操！你玩我呢是吧！”安德鲁愤怒的喊出声，周围的路人见状也不敢靠近，加快脚步跑远。

（哼，我说过了，我没办法，咱们都一样。）

“别他妈当谜语人，老子……”

话没说完，安德鲁便被一阵强烈的头痛弄昏过去，失去意识的他就这样倒在了马路上，没有人去管他，更没有人想过报警，毕竟光是连报警电话都是要收费的，在这城市里，谁会真正去关心别人。

安德鲁的手指抽动一下，随后默默站起身，他的眼睛和曾经不一样了，微微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至少现在，我不会让你死的。”安德鲁的声音没有变，但这话的语气却和安德鲁平时完全不一样，真要说的话，这更像哈迪斯的语气。

……

“呃……这是……？”安德鲁缓缓睁开眼，他还有些眼花和头晕，但仍然能分辨出来这是自己的房间。

他看向一旁，一个有着一头银色长发和同样的胡须的男人正坐在对面的小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本安德鲁买的小说。

“你谁啊？”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所以说低等生物果然是低等生物。）

哈迪斯的声音出现，安德鲁吓了一跳，从床上坐起来，仔细打量着全新的哈迪斯。

哈迪斯的眼睛变成了一对黄金色的眼瞳，左眼处还有一道长长的疤。而他的穿着变得根本不像是这个时代的衣服，身上穿着厚厚的皮甲，肩上还披着锁子甲和一件破旧的披风，比较显眼的还有他胸前的一个红眼狼头项链。

“你这是？”

（我看了你的书，把自己的样子幻化成了上面那人的样子。）

（那你好得挑一个现代人啊，你这是什么？猎魔人？）

（真麻烦，低等生物不都一个样吗。）

哈迪斯不耐烦的说着，随后安德鲁感觉到眼前出现跳帧，一阵红光闪过，哈迪斯的衣服变了样。

他穿着类似安德鲁同款的衣服，不过在左边的肩膀上多了一块肩甲，上面还有两条发着红光的电缆。

（现在满意了吗？）

（还行，至少像个正常人了。）

哈迪斯闪现到房间里的健身器材上坐下，他一只脚踩着地上的杠铃，面对安德鲁。

（所以怎么说？我们就在这发呆吗？）

（当然不是，但是……）

安德鲁伸手摸了摸脑袋后面插的芯片，询问哈迪斯：

（你之前说的没办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对你大脑的侵蚀是不可逆的，芯片本身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

（等等，芯片不是为了让使用者长生不老，还有那什么…增强使用者的力量来着？）

（表面上看确实是那样，你现在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义体使用者的极限，但代价是想要驾驭那种力量，身体也会承受同样的伤害，芯片的设计就是为了在使用者变的无法再承受芯片时，让里面存放的AI印迹将其吞噬。）

哈迪斯闪现到窗户跟前，他背靠窗户，把手搭在上面，看着安德鲁。

（可以说，你现在已经是个半截入土的死人了，而且这一点你无法改变，我们都没办法。）

（操，总会有人知道解决方法的，我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安德鲁站起身，但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身体刚刚离开床，安德鲁便直接跪倒在地上。

“啊！”

安德鲁尝试着撑起身子，但这却是无用功，除了让自己变的满头大汗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放弃吧，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跟重要的人告个别，然后找个好地方，等着自己被侵蚀。）

“去你的，老子才不要在这里放弃！用你的能力让我站起来，办得到吧！我要去找救自己的办法。”安德鲁抓着床撑起身子，但哈迪斯闪现到他跟前推了他一把，奇怪的是，明明他只是一个意识体，却能够让安德鲁摔倒。

（我才不要跟你去做那种麻烦事，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老子手里可攥着家伙呢，总得找个脑袋来放一枪吧。）

安德鲁拔出腰间的枪抵到脑袋上，威胁哈迪斯。

“要么帮我，要么咱们现在就同归于尽。”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然呢？难道跟你演小品呢？）

哈迪斯伸出手，没有说话。

安德鲁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倒是真的，谁叫他们两个现在共用一个脑子呢。

他握住了哈迪斯伸过来的手，在那一瞬间，安德鲁感受到了身体涌现了力量，他站起身，看着哈迪斯说。

“合作愉快。”

（不是合作，你使用芯片时对生命的消耗会很大，也就是说，你本来可以活半年，要是不停的使用芯片，那就只能再活几周或者几天了。）

哈迪斯闪现到门口，双手交叉着。

（而等你死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我知道，但我必须赌一把。）

安德鲁走到架子前，他看了眼上面的相片，那是他小时候与家人的合照。

（拉古纳湾……和现在的生活环境比起来，那里还真是不错。）哈迪斯来到安德鲁身前说。

“你怎么知道的？”

“咱们得记忆也是共同的，你没注意到也不怪你，毕竟我的记忆只有一片黑暗的赛博空间。”

“感觉真不爽。”安德鲁转身离开房间，来到厨房打算冲一杯咖啡。

“那就受着吧，低等生物。”

安德鲁冲好咖啡，坐在椅子上喝了起来。

“所以你就一点线索没有？”

“线索？即使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哈迪斯闪现到安德鲁对面坐下，双手撑着脑袋。“我虽然并不关心能不能占据谁的身体这事，但是如果你找到了能救自己的方法，把芯片拔了下来，我会怎么样？”

哈迪斯一个闪现来到安德鲁身旁，随后又是一个闪现往安德鲁身后走去。

安德鲁扭过头，哈迪斯不停的再客厅里走动着。

“根据我的计算，你大概率会把我封回某个容器，然后留着到别的地方再去捞一笔，或者会直接把我删除，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那你就错了，哈迪斯。”安德鲁站起身，他直接穿过哈迪斯，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

“我会把你送回网络空间，或者你想回那个什么墙后面也无所谓，总之别来纠缠我，也别在这城市纠缠任何一个人。”安德鲁说。“你现在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我自有安排。”

安德鲁来到洗手间，他在镜子前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芯片接入口，在Relic接入后，以那里为基础，周围的大部分皮肉都有被烧过的痕迹。

“看来你说的对，时间不多了。”

来生酒吧——

安德鲁将车子停好，准备走进来生酒吧，却在门口再一次头晕耳鸣。

“啊啊啊！”安德鲁扶着墙，吐出一口鲜血。

“真草了蛋了，你就不能晚点吗。”安德鲁靠上墙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呃啊……真她妈服了。”

休息了一小会儿后，安德鲁感到好些了，正要起身走进来生酒吧时，哈迪斯出现在安德鲁眼前，拦下了安德鲁。

（等等。）

哈迪斯闪现到楼梯上坐下，安德鲁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你未满十八岁不能进酒吧？）

（呵，你还是你老爸的液体时我就已经存在了，低等生物。）哈迪斯说。（你现在可不像是可以随意露头的人。）

（嗯哼，所以呢？你要带我去整容吗？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已经够帅了……）

（唉，人傻成这样也是没辙了。）哈迪斯扶着额头无奈道。（这酒吧据我所知还需要一些特殊手段才能进入吧。）

（是啊，名气不够可进不去。）

哈迪斯站起身，随后闪现到来生的楼梯下方：（下楼梯，去角落待着。）

安德鲁照做，楼梯下面除了垃圾什么都没有。

（你干什么？）

（帮你做一些伪装，免得你被公司的部队打死。）哈迪斯说。

（什么意思……）

安德鲁话没说完，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橘色的光芒，那光芒逐渐扩散，逐渐覆盖住他的整个面部。

（这他妈是什么！）

安德鲁张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变了。

（做了点手脚而已，现在在别人眼里，你看上去就是一个和安德鲁·琼斯毫不相干的人，声音，外貌，行为特征统统都是。）

（等等，那我也进不去了啊，来生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我又不是不知道，我黑了这里所有电脑的数据库，查到了一些过往的客户记录，挑了一个流浪者的信息刻进了你的人格印迹里，不过这是临时的，等你自己的印迹再次主导身体，那么这个印迹就会消失。）

（我操，牛逼啊。）安德鲁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他感觉不到变化，但还是相信哈迪斯的话。（那咱们走着。）

来到来生门口，不出意外的，安德鲁很轻松的进入了来生，他看了一圈，罗格并不在这里，于是他坐到吧台前，招呼克莱尔过来。

“嘿，你要点点儿什么？”克莱尔走过来，双手撑在吧台上询问安德鲁。

“老样子。”

“呃……很抱歉，我不太清楚你平时喝什么。”

安德鲁这才缓过神来，他现在用的可不是自己的脸，于是他连忙改口。

“不好意思，习惯了。”安德鲁想了想，如果用别人的身份再点自己平时的酒就有些奇怪了，于是他说。“来杯老式龙舌兰，添满啤酒，再给我撒点辣椒。”

“银手特饮，有一段没人点了，马上就来。”

这时候，哈迪斯再次出现，他坐在吧台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我说，你们这些低等生物就是为了这一个破酒单上的位置而拼死拼活的吗？）

（是也不是，啊……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而已，这种东西在我看来毫无意义，可却又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要得到它，为什么？）

（谁知道呢，为了荣誉，或者是为了钱，在这城市里什么理由都不奇怪。）

（那你呢，我想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是你刚刚说的那两种，还是……）

就在这时，克莱尔把酒端了上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你的酒。”

“谢谢。”安德鲁拿起酒，一口饮进，对于哈迪斯刚刚的问题他闭口不谈，不过他脑内的想法还是传到了哈迪斯那边。

（这样啊，嗯……）哈迪斯闪现到安德鲁身旁坐下，凭空变出一杯酒喝了起来。（没想到你们这些低等生物，在某些方面还是蛮不错的。）

（我还是不吐槽了，现在没心情。）

（是吗。）哈迪斯闪现到一边的一个女顾客身边，仔细琢磨着她暴露的衣着。

（你这破AI没想到还挺有人味儿的。）安德鲁说。

（呵，只是好奇她穿成这样是什么感受而已。）

（你不是应该能直接分析出来吗？）

（是，我感受到她有一些不舒适，但是在心理上却有种爽感和兴奋。）

（算了我不想听了，这种赛博婊子怎么想我一点也不关心。）安德鲁摆了摆手说道。

这时，罗格从安德鲁身后走过，哈迪斯也瞬间闪现到罗格前面，询问安德鲁。

（咱们要找的就是她吧？）

（明知故问。）安德鲁站起身走向罗格进去的包厢，在门口时他被保镖拦下，于是他解释说道。“我是来找罗格谈生意的，很急。”

“让他进来吧。”罗格朝门口的保镖说道。

保镖让开身位，放安德鲁进去。

“我应该不认识你，你是谁啊？”

“A……呃，汉森·罗宾。”安德鲁差点念出自己的名字，不过好在及时收住，没有暴露。

“坐吧。”罗格说。“有什么事儿吗？”

“我要你帮我弄情报，这对你这种手眼通天的中间人来说肯定很轻松。”

“嗯哼，你想要什么情报。”

安德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并微微侧过头让罗格能看到Relic插入的地方。

“我要关于Relic的所有情报，越多越好。”

罗格先是一惊，随后很快平复下来心情，她的义眼亮起蓝光，似乎在给谁传送消息，随后她朝外面的人招了招手：“两杯，这里。”

（看来很顺利嘛。）安德鲁松了一口气，他也只是来赌一把，毕竟Relic的情报有多难弄他可是最清楚的。

（赶紧办正事吧。）哈迪斯闪现到沙发上坐下，不过是坐在上面，脚踩着沙发，样子十分猖狂，虽然他也不会弄脏沙发就是了。

“这么说你愿意帮忙啊？那么来谈谈价钱吧。”

“价钱……那个我们以后再说，具体要看你为什么需要那情报了。”酒送了过来，罗格拿起酒杯说。

“祝你健康。”安德鲁举起酒说。

“谢谢孩子，也祝你健康，我看你很需要。”罗格说。“那么说说吧，你为什么需要那些情报。”

“脑袋里有颗定时炸弹，当然要想着活命了。”

“你这Relic不是从正当渠道获取的吧？”罗格问。

“呵，不然我是花钱买的吗？”安德鲁说。“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需要找到尽可能多的消息，这样才能救我的命。”

“当然，如果不愿意帮忙也无所谓，和飞鸟扯上关系没什么好下场，我也不想拖其他人下水……”

“我可没这么说。”罗格打断了安德鲁，这时，一个小弟也走进包厢，从桌子上把一个分离芯片滑到安德鲁他们面前。

罗格接过芯片，插上芯片看了看，随后她拔出芯片，将芯片抵到安德鲁面前。

“情报在这里，不收钱。”

“不收钱？你认真的？”安德鲁吓了一跳，一时有些不敢去接芯片。

“我不会开这种玩笑，孩子。”罗格将芯片抵到安德鲁手上，随后放下酒杯，倚靠在沙发上。

“我和你脑袋后面插的东西有不小的仇，所以这不只是为了你。”安德鲁插上芯片，查看起里面的内容，同时，她也看到了罗格说的那个地方。“你说你想活命，那就只能去一个地方……”

“神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