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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断臂

苗寨,土司府烛火琳琅。

莫罗与依娜发生激烈争吵。

依娜气得柳眉倒竖,她怪莫罗没有及时阻止李文忠,任由他不顾自身安危去犯险。莫罗拿她没办法,回应几句后便默不作声,耷拉脑袋听她喋喋不休的斥责,他此刻已然后悔,觉得有些欠缺考虑,理当坚持己见,即便李文忠执意要去,也应陪着一起。

“小妹,别说了,不能全赖哥哥,他做不得将军的主。”寨柳出言进行劝阻,依娜这才有所收敛,咬牙放话:“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说完便满面梨花。寨柳连忙取出手帕,擦拭依娜面上泪痕。

听嘤嘤啼哭,莫罗有些慌神,他手足无措,抓首挠腮。哄了依娜一会,不见成效,只好悻悻作罢。

端起一杯酒,莫罗神色黯然,一气饮下……

“不行,我要去找他。”依娜语气坚定。“不许去!”莫罗一口拒绝。“我非去不可!”依娜又急又跳。“啪”的一声,莫罗摔杯瞪目:“你走一个试试?我打断你的腿。”

依娜被吓傻,她从未见过莫罗如此恼怒,怔在原地……

莫罗不再多言,他拂袖而去,至寨中巡查。

深夜的苗寨,晚风吹拂人的面颊,感到阵阵清凉,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民居是寂然无声的。

一队巡卫持火把走过,铿锵的步伐短暂打破幽静。“见过大当家”至莫罗身前,兵卒们齐声道。莫罗微微点头,继续往前,走了许久,来到后山。

只见,这儿灯火辉煌,如同白天一样亮堂,遍山尽是身负武备的守卫。早些时候,莫罗已将兵权给了王英。遵从李文忠之命,王英亲自坐镇防务,忙得如火如荼,可谓尽心尽力。

“王大人,去歇息吧!”莫罗一边走一边说。王英抬眼望去,当即作揖。莫罗面露感激,又道:“您堂堂指挥使,怎能让您在这守着?我小小苗寨承受不起呀!快去歇着吧,我让二当家来盯着。”王英正色道:“大当家哪里话,苗人怎么了?苗人也是我大明的子民,况且我家‘千岁’也算得是你苗人的女婿,咱不必分个你我,那些都是虚的。”这一席话莫罗听得极为舒服,他拍拍王英的肩膀,仰头大笑。

二人确是一见如故,十分投缘,便开始闲聊,说起各自有趣轶事,不时传出笑声。那莫罗来了兴致,叫人拿来酒水。王英欲行阻拦:“大当家,喝酒误事,还是不要了。”莫罗笑道:“,秋日寒凉,少饮点!暖暖身子。”

王英自觉瑟瑟生冷,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点点头:“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几杯酒下肚,王英浑身发汗,他脱掉外袍,舒坦许多。

“大当家,大小圣女离寨下山去了。”土司府家丁匆匆来报,他惊魂未定,怕被责罚,故而低头不敢正视莫罗。“什么!”莫罗大惊:“你他娘连个人都看不住,废物东西。”

莫罗发怒,那家丁吓得伏地求饶。

就在莫罗前脚离开寨堂,依娜后脚便执意要去彝部寻李文忠。寨柳并不劝,她亦有此心,姐妹俩一合计,趁家丁不备,偷偷下了山。大宝和李捡之前受李文忠指派,便紧跟其后,行保护职责。

前哨,遇见巡夜的哈齐,言语纠缠一番,哈齐碍于寨柳情面,只得放行,却又不放心,于是自己亲自领一支数十人的卫队护行。

莫罗此时无心计较家丁过失,他只担心两个妹妹的安危,当即便带几个人去追……

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稀稀疏疏点缀着几颗星星,像一粒粒镶嵌珍珠的黑缎子。

夜,静得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似乎根本看不到前路在哪,更不会在意是否暗藏杀机。

一行人沿驿道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心里恐惧,冲淡疲惫,没有人觉得累。

至一荒坡处,哈齐提出休息片刻,寨柳心中着急,坚持不允。那哈齐道:“柳儿,人不是铁打的,稍作停整便于长途跋涉。”寨柳当口回绝:“你不走我走!”哈齐一脸无奈,恨恨自语:“这个狗日的李保儿,到底给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娘的!

只得接着赶路。

突然,一连串火光打破黑夜沉寂,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不好,被围了!哈齐顿时发觉情况不妙。他赶紧将寨柳、依娜护在身后,抽刀上前。

对面这群人足有上百之多,不过令哈齐生疑的是,他们统一黑布包头,穿对襟衣。这是彝族服饰,但唯一不寻常的在于这些人左耳并未穿戴耳环。哈齐一向细思缜密,有了鹰卫之教训,他猜想这背后一定没那么简单,他心想:“应该是马晔搞的鬼。”

果然不出哈齐所料,那为首之人正是马晔麾下千户魏龙。他与陈三麻子奉命统辖“虎卫”在苗寨附近蹲守,伺机挑事然后嫁祸奢香,奈何苗兵守卫森严,无空可钻。王英在后山一番搜查又让他们无处藏匿,只能暂时退出苗营区域。

任务未达,回不得营。“虎卫”便漫无目的游荡。那陈三麻子死性不改,生出恶念,怂恿魏龙干起劫道越货勾当。他们躲在驿道两旁的灌木丛,等待夜行过往的商队。

巧则,寨柳一干人路过此处,魏龙果断下令“虎卫”出击。

“是大小圣女!”魏龙大喜,他哈哈大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马都司做梦都想着这对玉人,今日可以得偿所愿。”

他话音一落,大宝心口一沉,脱口而出:“原来是你!”他忆起几月前中军营被袭一事,那晚那个黑衣领头人大喝“大小圣女”的腔调令他终身不忘。魏龙听得,不禁一怔,仔细打量大宝,也认出他来:“真是冤家路窄,当日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怕是大小圣女早已得了手,今日没那么好运,不会再有沐候来救你们。”

“弟兄们,除了两女的,其他统统杀光。”魏龙下令。

刹时,火光乱闪,“虎卫”纷纷提刀向哈齐等人砍去。那李捡平日得沐英指点,虽然年龄尚幼,却本领高强,他与大宝背身相依,突在人前,斩杀多名敌人,不让虎卫接近寨柳姐妹俩。

终是因为对方人数众多,哈齐带来的卫兵死伤殆尽,只能且战且退,退至山坡下进行防御。

清点一下人数,还剩五人,分别是大宝、李捡、哈齐以及寨柳姐妹。那魏龙眼见胜券在握,挥手示意虎卫“上”。

大宝等人本领不俗,虽然只剩区区几人,但虎卫想拿下他们并不容易。又一番打斗,魏龙急了眼,挥起长刀加入战局。

可依旧僵持,谁也奈何不得谁。魏龙大致分析情势,哈齐等人拼死挣扎为的就是身后的大小圣女,于是他改变策略,挥刀向寨柳劈去。哈齐见状,急忙挡下这一击,冒出一身冷汗。

那陈三麻子见此举颇有成效,出刀砍向依娜,哈齐疲于应付,略显狼狈。

此时,寨柳身前空虚,趁陈三麻子与哈齐缠斗,魏龙横刀向她刺去。千钧一发之际,她吓得花容失色,本能地往后移了几步。

只见一个身影飞跃而来,接下这致命一刀。是哈齐,他腹部受创却死死抓住刀背,魏龙费尽气力抽刀不得,只能照哈齐身上狠踹。一连踢了多脚,哈齐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已渐而失去反抗之力。

魏龙猛然使力抽出长刀,随着一股鲜血溅出,哈齐瘫倒在地。

“哈齐哥哥!”寨柳叫道,她抢步上前,将他搂在怀中,泣不成声。哈齐气若游丝:“柳……儿,哥……不能……再保护……你了。”说完他永远闭上了双眼……

大宝和李捡还在与虎卫械斗,他俩守在寨柳身旁进行保护,但已逐渐没了优势。

寨柳的脸紧紧贴着哈齐额头,撕心裂肺的痛哭。她后悔自己的决定,如果不执意去寻李文忠,哈齐便不会死。

当前形势越发危险,寨柳抬眼用哭腔说道:“宝将军,你与小捡赶紧走,不要管我们。”她不想拖累二人,取下发钗欲作了断,那依娜亦是如此。

大宝一边还击,一边说道:“圣女休得胡言,大宝今日就算是死也定保您周全。”

就在寨柳绝望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叫道:“苗王在此,谁敢放肆?”那莫罗终于赶到。

他不假思索,迅速驰援,只打得已经近得寨柳身前的虎卫连连后退,大宝和李捡总算松了口气。

莫罗打斗时余光扫到寨柳怀中满身血迹的哈齐,顿时惊愕失色,叫道:“老二!老二!”见哈齐毫无反应、寨柳神情恍惚,他回身至哈齐遗体,蹲下身子摇了摇。

“他已经走了!”依娜眼泪汪汪而道。

这一言犹如晴天霹雳,莫罗一时不能承受,他楞了神,呆呆地望着。

平日里莫罗虽常对哈齐大呼小叫,但从未把他视作外人,不然他不会将大小事务统统交给哈齐处理。在苗寨,二当家才是实际主事人,这来源于莫罗的绝对信任。

莫罗再也忍不住悲伤,他嚎啕大哭,也许只有大哭一场才能暂时忘记心中的疼。

与此同时,王英率大批苗军赶到,荒坡被火把照得光亮耀目,瞬间虎卫被合围,魏龙见大势已去,挥刀自刎,只剩陈三麻子,他举刀引向喉部却犹豫不决,只好束手就擒。

莫罗离开之时带兵不多,王英不甚放心,便领兵尾之以应他周全。

“大当家,我来晚了!您可安好?”王英说道。莫罗哭得噎住,出不来声,微微点头以示自己无恙。眼瞧哈齐一身是血,直挺挺躺在地上,王英意识出了大事,他立即俯身探视,大吃一惊:“二当家,二当家……”

莫罗突然收住眼泪,双目似火一般赤红,他要发泄心中愤怒。依娜指向魏龙尸体怒道:“就是这个坏蛋,就是他!”莫罗听得,走近魏龙尸身,照其头上猛踩,直至一片肉泥。

陈三麻子傻了眼,慌忙求饶,莫罗怒气不减,慢慢走向他……

“哥,就是他上次非礼我。”依娜又道。“哥知道,老账新账一并于他算了。”莫罗冷言道,他拉起袖子,伸出铁锤一样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陈三麻子身上,他每出一拳口中便述一条罪状。

那陈三麻子早已断了气,莫罗余恨依旧未消,脱下裤子在其头上撒了泡尿,他以这种侮辱方式宣泄心中憎恨。

“把这些狗娘养的全部押回去,老子要弄死他们。”莫罗的面容在火光影射下显得极其狰狞。

虎卫们一个个吓得腿软无力走不得路,被苗军架着拖行。莫罗神情呆滞,抱起哈齐遗体,迈着沉重步伐返回苗寨……

得知二当家殒命,苗寨震惊,苗人们将寨堂围得水泄不通,深夜里哀嚎声不息。

土司府,到处悬挂丧帛,寨柳哭肿了眼,她为哈齐洗身、剃头。家丁则把稻草铺在地下,让遗体仰卧在上面,然后按莫罗指示请来寨中德高望重的巫师,来为哈齐引路。因为传说云南的苗族是从北面、东面迁徙而来,人死后就要把亡灵指引回祖籍去。然后又请来鼓手和芦笙手,一边敲鼓、一边吹芦笙,一直忙到天亮。

引路完毕后,寨柳给哈齐换好衣服直接装进棺材,按照苗族风俗要等死者亲属到齐后向死者遗体告别后才能抬上山入土为安,可哈齐并没有亲人存世。莫罗犯了难,不知道如何料理后事。

“我们都是他的亲人。”寨柳泪如泉下说道。“对,我们都是他的亲人。”莫罗哀伤道。

哈齐之死对于莫罗而言好比折断一臂,没了他的协助,莫罗从此他不再是那个高枕无忧的甩手掌柜,从此他也少了个知心兄弟。

莫罗站在棺木前,眼眶涌动……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

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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