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京城外的边缘，剩下一片民居的旧址。

傅壹开车疾驰在宽大的公路上，车窗外是矮旧的建筑物群，还有枯死的树木与植物。

燕彩儿摇下车窗，目送着路边的一切逐渐从眼前后退。

她说：“我还从没到过城外。”

随后她又补充道：“应该说我以前都没来到过地上，但是没想到城外是这样子的。”

车上放的是复古老旧的音乐，可以说跟这辆车的年纪十分匹配。傅壹伸手在播放器上切了几首，随着抑扬顿挫的鼓声响起，他也摇下车窗把手臂靠在窗沿上。

“我也是第一次出城。”傅壹说道。

“不是吧，那你能找到地方吗？会不会迷路？”

“这不是导航着呢嘛。”

傅壹伸手指了指仪表盘上方，那是金属身份卡背后导航的投影。

傅壹道：“你待会回去的时候最好也导航一下，我还害怕你迷路呢。”

“可算给你找到个人肉劳动力了老板。”燕彩儿点上了一根烟：“要不是我，你就只能买下这辆破车一个人开着去。”

“知道我们彩儿最温柔体贴了。”傅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燕彩儿打开他的手，说道：“话说你要加入那个什么破计划，到底是干嘛的？”

傅壹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没有看她：“还能干嘛，挣钱呗。”

“那为什么不带上我？”

“这可是大活儿，人家只有一个名额。”

“切。”燕彩儿冷哼一声，又继续看向窗外。

她又问道：“这些废墟是怎么回事，城外的人都去哪儿了？”

“这不是废话，人都进城了呗。”

“你才是废话，我当然知道他们进城了。我问的是为什么。”

傅壹瞟了她一眼，“大核战时代你不知道么？你今年多大？”

“22，怎么了。”燕彩儿白了他一眼：“我从出生就在地下，没怎么听过地上的事。”

“难怪你不知道。”傅壹说道：“26年前，世界大战，核弹轰得遍地都是，辐射几乎波及了所有大陆。”

他又指了指外面干枯的树木：“这就是土地寸草不生的原因，天然的蔬菜水果贵得离谱，从小到大我们就只能吃合成物，这就是原因。”

“那赤京怎么没事？”

“不知道，我那时候才4岁，跟你差不多一样都是待在地下，我能知道什么。”

燕彩儿思索着吐了口烟，回头道：“这么说，你三十了？”

傅壹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回话。

公路很空旷，伴随着一首首复古的音乐，他们彻底远离了城市。

没有了建筑遮挡视野，燕彩儿看到了一大片戈壁荒原，赤黄干裂的土地尽头是望不到头的沙尘。

燕彩儿缓缓坐直了身子，望着窗外目瞪口呆，当大自然残酷的一面展露无遗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就在这片荒原中飞驰，时间进入了夜晚。

城外气温下降得很快，傅壹把车停在了马路边，没有继续赶路。

他拾来了许多干枯的树枝，燃起了篝火，两人就在火边休息补给。

“这外面可真冷啊。”

燕彩儿捡起树枝扔进了火堆，希望火势能大一些，傅壹在一旁把开好的罐头递给她。

“那你要去的那个什么小镇…什么来着？”

“基尔纳斯。”

“那里还是无人之地吗？”

“不知道，但是辐射应该消散了。”

傅壹也啃起了蛋白质块：“听说那里没有被核弹摧毁，只是战前所有人都离开了那座小镇，应该保存得还算完好。”

燕彩儿抱着腿说道：“多好啊，起码他们还记得自己来自何方。”

“听说还有座核电站呢。”

就在傅壹盘算着这核电站是否能派上什么用场的时候，燕彩儿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然后指了指天空：“喂，你有没有看过星星？”

傅壹抬头，除了微亮的月光之外，看到的仍然是那仿佛密不透风的云层。

“小时候看到过。”他说。

“真好啊。”燕彩儿仰着头：“我都没见过。”

她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篝火被吹得噼啪作响。她的视线从云层缓缓下降，落到了一片黑暗的地平线上。

“那是什么？”燕彩儿指着远方问道。

傅壹忙着给火堆加树枝，这大风差点将篝火吹灭。他无暇应付一句：“什么是什么？”

燕彩儿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似乎有什么在伴着狂风席卷而来。

她摇了摇正在忙活地傅壹：“你快看。”

傅壹听她的声音逐渐严肃，便也抬头凝望远方，他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到车里拿出了望远镜，但是没有用，他透过镜筒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但那夜色里的翻涌得更明显了。

他又取出一枚罗盘，一翻转动后，他发现罗盘竟然失去了方向。

感受到面部扑来的狂风，他惊呼道：“糟了，是核沙尘暴。”

他将手中未吃完的食物全部丢下，拉起一旁懵逼的燕彩儿就钻进了车里，然后赶紧摇上了车窗。

他扯出一条毛巾，倒上水沾湿了拿给燕彩儿：“把这个戴上，捂住脸。”他自己也戴上了护目镜。

“什么是沙尘暴？”

傅壹没时间回应她，他打火启动了车子，就在远光灯亮起的一刹那，他看到了漫天无尽的黄沙如同海啸般卷来。

篝火瞬间被扑灭，无数砂子砸到了挡风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怎么办？”燕彩儿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傅壹一只手放在档位上，脚立在油门上不动。他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这种情况，以前他只是听过而已。

随着风压越来越强，沙尘如同骤雨般扑打在车上。

一道道亮光闪过，傅壹凝神看去，发现竟然是闪电。

他没有再犹豫，他说：“我们走。”

挂挡，踩油门。

汽车开始在沙尘中辗转，傅壹在一片昏暗的沙尘中，靠着闪电的光亮尽量躲避着其中的气旋。

他们的车如同一只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穿行的孤舟，摇摆不定，仿佛随时会被吞噬。

燕彩儿紧闭着眼，只听耳边的轰隆声逼近，有数道响雷在她耳边炸开，仿佛闪电就要穿透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声音逐渐变小的时候，她才睁开了眼。

黄沙已经慢慢散去，天亮了一些，阳光照亮了眼前的路。

傅壹神色疲惫，他将车停下，雨刷还在刮着玻璃上的沙子。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被追赶了一夜。

“哎。”傅壹叹了口气：“这下租车的押金要被扣掉不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