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又是黄昏。
“他又站在那里,每天这个时候,已经站了三天。”影子又再被夕阳拉长的时候,达娃站在后面屋檐下,看着站在前庭的陆离。
“他在等!”杨黔双手抱胸,站在达娃身旁。他的眼睛也在远远地看着陆离的背影。
风动,将衣襟带起。陆离却纹丝不动,他的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了一座石雕,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连眼睛也仿佛是石头雕刻而成,穿过大门,越过小巷清溪,遥望着那片杏林深处的高墙大院。
“他在等什么?”达娃问。
“难道是在等炎九羽?”达娃又问。
三天前的午夜,讲完了故事之后,炎九羽就离开了李铁锅的家。
“炎九羽并没有在那座高墙里,他并没有等炎九羽,相反的,炎九羽现在是在等他。”
“哦?!”达娃不解,炎九羽已经是幽冥教主,领十万教众。要解决一个人,为何还要等陆离?”
“只因,陆离虽只有一个人。但现在已经过了河。”杨黔道。
“什么意思?”达娃并不是很明白。
“卒子虽走得慢,但过了河的的卒子,可以当車。现在他就是那颗过河卒子,已经可以牵动整盘棋局。何时前进,何时将军,已经由不得别人,全系在他身上。”却是李铁锅从后面走了过来,与两人排站在一起,看着陆离的背影说道。
“那么他在等什么?难道还会有别的帮手?”达娃不太懂棋,她又问。
“他的确不如对手。所以他也确实是在等他的帮手。”杨黔眼睛抬起,淡淡说道。
“哦?”达娃看了看门外。
“他的帮手,就是他的敌人。或者说,他的敌人,就是他的帮手。”李铁锅和杨黔对视一眼,笑道。
杨黔身经百战,见识不凡。李铁锅的武功虽不可测,但她的酒量却是名满江湖。
拼酒,也并不是单单比拼酒量,也需要策略,特别是喝到后面大家都不太清醒的时候。
“什么?”达娃却没有二人想得多,她更是几乎被李铁锅的话绕晕。
“他在等他的敌人犯错。”杨黔解释道。
“哦!你是指那琴声。”达娃侧了侧耳朵。琴声又起。
三天里,每到黄昏,都会有琴声悠悠传来。
“他在听琴,等琴乱。琴乱,人心也不稳。”李铁锅道。
“所以,他真正的帮手,反而是他的敌人。”达娃听懂这禅机一般的话。
一个失误的对手,给敌人的可乘之机往往是要命的。
要自己的命。
“那么对方为什么不攻过来?”达娃想了想,又道。
“那人武功应该在陆离之上,还好几次都差一点点就杀了他。若是攻过来,陆离多半仍不是对手。”她又说道。
“陆离大约不是对手,若那人真的已将剑与琴上的功夫融汇贯通,怕是我们几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如你刚才说的,他不攻过来,正是正是因为那一点点。”杨黔笑起来。
“哦?!哪一点点?”
“还好几次都差一点点就杀了陆离,的‘那一点点’。”杨黔道。
他看向陆离,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有点佩服这个年轻人。虽然自己并不知道陆离有没有想到这么多,但他却一直都在这么去做。
而一直到目前,好像陆离并没有犯下任何失误。
“虽然,陆离的武功或许的确不如对方,但却一直没被杀死。”杨黔远远看着陆离的背影。
“若是你几次三番都没有办法杀死一个人,会不会多想一想?”他回过头问达娃。
“而这片刻的想了一想,就有可能会变成想到很多。也许会让人迟疑,而变成多疑,变得没那么有自信。”
“有时候甚至会变得恐惧,对自己失去信心的恐惧。”却是李铁锅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仅行军打仗,很多事,都会是如此。所以很事情,一但停了下来,或许就真的是永远都停了下来。
“所以,这两人都在等,等对方出错。然后使出致命一击!”达娃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兵法。
致胜之道,本来就不是靠单一的力量。天时地利人和,水无常形。只有顺势而为,才会有机会找出对手的弱点,将对手一击致命。
“其实这二人都已出手。”李铁锅道。
“所以,现在这二人比的已经不仅仅是武功。”达娃道。
“是啊!从一开始,他们比的就不单单只是武功。而这一战,也不光是要面对面的打斗。”李铁锅也抬起头,遥望杏林。
杏林深深,夕阳下,风扬起层层金黄。
“你觉得这二人像谁?”达娃突然笑了笑。
你是说“瑶琴三尺胜雄师,诸葛西城退敌时。”杨黔笑道。
“只是不知谁是孔明,谁又是司马仲达。”李铁锅道。
“谁是鹰犬,谁为鱼肉?”她看向被斜阳染成金黄色的“陆石雕”,皱了皱眉头,又再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