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绝的印象中,蒋晗似乎一直都是柔弱多病,沉默寡言的人。
怎么这次从京都回来以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听他的意思,谢绝敏锐的觉察出,谢红这一次回家,之所以这么心急的想要争夺掌家之权,极有可能还有蒋晗从旁助力的原因。
与其相互猜忌,不如索性就问个明白了。
谢绝撩开衣摆,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我的条件很简单,如果掌家之权不再归属于我未来夫君的手中,那么我将不再从私账负责谢家上下的开销。”
“私账?什么意思?”谢红听得一头雾水。
从记事起,谢红就从未参与过管家之事,对于谢家上下的开销如何,收支是否平衡等事,更是一概不知。
作为鼎鼎有名的镇国大将军之女,她幼年所展露出的武艺天赋已经足够进入军营之中谋生,自然不用关心府上这些琐碎之事。
只是谢红不知道的是,自从年氏过世后,府中一切大小事务便通通落在了谢申一人头上。
谢申对这些后院管理之事一窍不通,族中长辈不知多少次派人来要给她纳妾,却通通被她以不再续弦为由拒绝了。
不过,谢绝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谢红成亲后,府中明明有了蒋郎,谢申却迟迟没有提出要将谢家的掌家之权交给他。
而自己与独孤曦微尚未成亲,她却连问都没有问过自己的意思,就主动把掌家权交了出去?
是早有耳闻独孤曦微的能耐远高于蒋郎吗?
谢绝暗中盘算着。
她就知道谢红一定不清楚府上的账目,所以当下命薛含香将来到凉州以后的所有账目拿到了蒋晗的面前。
蒋晗看着石桌上足足摞有半人高的账目,登时傻了眼。
“这是什么?”
谢绝抬了抬下巴,“你不是想要谢家的掌家权吗?找个机会先把这些账目看完吧。”
“这是谢家历年来的账目?”蒋晗眉头紧锁,手指不安地绞着手帕问。
谢绝摇头,“不,这只是来到凉州这几个月,谢家从我私账上划走的账目,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三日的时间,你什么时候把这些账目看完了,什么时候来找我要牌子,如何?”
“三日?这怎么可能看得完呢?”蒋晗潦草扫去一眼,这里只怕有五六十本账目,怎么可能只是凉州近几个月的账目?这么多,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三日之内就看完?
蒋晗以为,谢绝这样刻意刁难他,无非就是不想交出掌家之权。
谢绝也一眼看穿了他在想些什么。
于是将薛含香叫上前来,“含香,既然蒋郎不信我的话,那你就好好和他说说,这几月府上的开销都有些什么吧。”
“是。”薛含香福了福身,“蒋郎君,请看,这里的账本一共分为两类,红色的表示府上每月各类的正常开支,其中包括了一应物件的采买,更替,修葺,还有下人的月银,每个院子的吃穿用度等等。”
“而蓝色的账目,则是来到凉州以后,主君用于救济凉州饥民的各类采买与花销,其中……”
蒋晗眉头越皱越高,最后更是忍不住打断了薛含香的话,“你方才说什么?救济凉州饥民?”
薛含香性子柔和,语气更是十分有耐心的回道:“是,蒋郎君不会还不知晓吧,凉州百姓之所以有今天,可离不开咱们府上的救济和帮扶,上个月主君为了采买粮食,更是不惜给京都的中郎将,大司农等数十人写了借据。”
蒋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一连向谢红投去求助的目光。
谢红挺身而出,“你说这些都是府上的开支,那府上的收入呢,库房的存单呢?还有陛下的赏赐呢?都在这里了吗?”
“陛下的赏赐?”谢绝闻声笑了,“人家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大姐这是圣贤书也不读,两耳也不闻家中事啊,我倒是真心很好奇,你夫妻二人到底是从何处来的勇气,敢这般理直气壮的争要掌家权?”
谢红怒目而视,“你一个谢家次女,凭什么越过我这个嫡长女来管家?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你叫天下的人如何看待我谢红?”
“哼,哼哼哼。”
“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可笑之人咯。”谢绝冷了脸,“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嫡长女,理应继承掌家之权,可你要不要扪心自问下,谢家出事时你在哪?谢家没银子开销时你又在哪?你在金城运粮出事时,又是谁花费银子四处打点,打听你的下落,将你营救出来的?”
“嫡长女,嫡次女又怎么了?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听说过没有?索性与你二人直说了,谢府上下如今都是可花着我谢绝一点一滴赚来的血汗钱,你凭什么站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已经说过了,要我交出掌家之权可以,只要你能有办法让谢家上下离了我的私账后,仍旧足够开支,那时,我保证不再啰嗦半句,痛痛快快地把掌家木牌交给你夫君。”
谢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了。
倘若谢红和蒋晗还是不懂,那她与他们也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是她骄傲自大,更不是她盲目自信,以蒋晗的管家之能,能比得上独孤曦微的半根小指头吗?
还跑到谢大人面前去闹?
说什么嫡长女理应掌管后院之事?
他二人每月吃她的帐,花她的帐,甚至还需要每月多拨几两月银给他们夫妻花销,她们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叫嚣啊?这世间,能者居之才是合乎情理的事,不是吗?
或许是因为她把话说得太绝,谢红二人听完后不由沉默了良久。
谢绝也懒得再与他们浪费时间,浪费口舌。
留下一句,“你什么时候看完这些账目,觉得自己可以管家了,你就什么时候来找我。”
说罢,她带人转身而去。
留下一脸愤怒的谢红猛地一脚踹翻了地上的石凳。
石凳到底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又骨碌碌地滚到了池塘边。
她扫去一眼,只觉得这石凳就如谢绝般碍眼,于是叫来下人,两锤便将院中被谢绝坐过的石凳石桌敲碎成了石块与碎渣。
即便是这样,她也仍觉得不够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