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道上一路狂奔而来,待到冲入竹林寻得踪迹之时,胡往之已来不及出刀阻拦。
只得奋力一冲,脚下在泥地被铲出一道深邃的拖痕。
背对着那劈向颜轻雪的刀锋,半抽出身背的长刀将这夺命一击堪堪挡下。
拔刀之时周身积攒的气劲伴随着出鞘的刀锋奔涌而出,磅礴罡风生生将身后之人吹开,狼狈地踉跄了几步才稳下身子。
而他自己借着对方这一刀劈落的力道顺势翻身,一手拽着被缚在网中的颜轻雪与这人拉开距离转身将其护在身后。
虽未正式习练过轻功身法,好在《六合诀》带来的绵长气劲足以支持他这一路狂奔。
在顺了口气后,他半侧着身子打量起周遭情形以防他人偷袭,可环顾一圈却还是只见到方才那一人。
“这人为何要杀你?”
颜轻雪掏出用短剑勉强将网绳割出一道口子,从其中钻出:“不知道,你认识?”
“不认识,但知道,是南石船帮的。”
“习惯了。”
颜轻雪漠然,往常找“欢”字门门客寻仇的人多了去,谁没事记这个。
“小心,方才射来的都是无羽箭,该是有弩。”
“军弩?”胡往之惊讶的同时,脸上也多了几分严肃。
大同律法严禁民间制甲藏弩,要是被官府查到发配边疆都算是轻罚。
严重点的,夷三族都是有可能的。
“不是,箭杆很短,应该是可以藏身的手弩,”颜轻雪回想了方才被自己接下的箭矢的样式,“你不会一个人就来了吧。”
几句轻声的对答间,颜轻雪也拉着胡往之的衣服,二人缓缓的后撤,方才她已摸清了箭来的方向,现在多挪动一分,一会儿动起手对方进攻的方向也就少一分。
“......嗯。”
胡往之此刻才反应过来,这林子里藏着的人怕是有点多。
“你!”
颜轻雪细眉一颦,但也多说不出哪怕一个责怪的字眼。
若胡往之真是寻人求助再来,方才再晚上几分自己只怕已是身首异处,只得先说明自己眼下的情况。
“我腿上有伤,要点时间才能缓过来。”
胡往之回想起当初与她一路追杀至白鹿城,嘴上不自觉地调侃了一句:“我说你怎么跑不动了?”
颜轻雪无言,白了胡往之一眼,便开始运气调息。
二人言语间,对面领头之人便缓过神来,重新藏回了竹影之中,这回下达的命令更是直接。
“不留活口!放箭!”
在白鹿城外动手风险本就极大,眼下既有人横插一手,那也由不得他手软了。
一声令下,十几架手弩同时上弦击发,短矢如细雨般袭来。
而胡往之手中那一杆长刀亦是舞得密不透风。
无形的气劲自刀刃划过的轨迹隐隐散出,织成一道道密网。
虽说这样的气刃所蕴含的力道远不到能够伤敌的程度,但也足以消解这些短小箭矢的力道,使其轨迹偏离。
一轮齐射过后,胡往之缓过劲,看着落了一地的箭矢心惊的同时也不免庆幸这只是手弩。
凡是换做大同标准军制的踏张弩,就凭自己这点功力怕是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眼下不知颜轻雪调息需要多久,但胡往之不信他们的箭矢无穷无尽,总会有用完的时候!
“放!”
随着竹林中传出第二声号令,弩机上弦弓弦紧绷的声音传入耳朵,听得胡往之头皮发麻,再次运气挥刀阻挡。
这回击发的箭矢却比方才少了,但紧接着就是第二轮,第三轮。
胡往之也很快察觉到这一变化立刻做出了调整,尽管将每次挥刀所耗费的气劲都把控得当,可如此连绵不绝的攻势,让他愈发难以招架。
连续的挥刀根本没有重新聚气的时间,刀势渐弱,一根根箭矢也开始划过他的衣角、脸颊。
以至于眼见有几根射向他身后之人的箭矢来不及用刀挡开,直接被他用手臂挡开。
箭矢擦过血肉,即使他极为精准的避开了箭头,可箭杆极速擦过带来的挫伤一点不少。
鲜血从伤口中丝丝渗出染红了那身朴素的练功服。
听着下一轮弩箭上弦的声音,胡往之却是脚下生根,不肯挪动一步。
“呵,这么多人?”
剑光随声而到在林间一闪而过。
云笑背着剑匣的身影飘逸如烟,剑光如无声细雨般在竹林之间飘洒。
转眼间一根根毛竹应声倾倒,藏在阴影的人此刻也藏无可藏,十几人手中的弩机也是在这一阵剑光之中被尽数截断了弓臂。
而后云笑收势背剑,立于两方人马之间。
为首的男人察觉到了异样,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何人?”
““乾门”,云笑。”
男人听到这名号,后槽牙一紧,心里直道点背。
这位要是在这里出事,别说是凌云阁要找麻烦,真武教那老道士要是出山,自己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而且眼下弓弩尽毁,他还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此人。
“原来是三阳真人的弟子,在下南石船帮越州分舵舵主黎彦。”
云笑不做声,手指轻轻拂去剑刃上的竹屑,将手中的“横烟”收回了剑匣,连正眼都懒得去瞧那些人。
黎彦见状,手中刀柄指向胡往之身后的颜轻雪:“今日寻得一无心楼门客,我帮与此等败类积怨已久,云少侠在龙虎山的义举在下佩服,想来也是嫉恶如仇。今日还望阁下莫要阻拦,事后在下必有重谢!”
“寻仇还要仗着人多势众?偌大一个南石船帮却不曾想仅有北斗帮主一人算得上巾帼豪杰!”
“无心楼杀我帮众之时,又何尝不是仗着人多势众?”
云笑低眉思索,也想不出什么说法,最后只是脑袋一仰从嘴里憋出六个字。
“也是,那你随意。”
“弟兄们,上!”
黎彦心中自是一喜,大手一挥却又见云笑走到胡往之身侧,将背上的剑匣放到后一脚踢开,见状赶忙又挥手示意手下止步,
却见云笑又从木匣中取出了一把足有半人宽的无锋重剑。
“云少侠,这是何意?”
云笑一掌抚剑,漠然道:“你随意,我随心。我何时说过要旁观了?”
黎彦身侧的帮众看着此时的情况,在一旁低声劝道:“舵主,要不今天还是......”
“就两个人还怕打不过?女的杀了,剩下这俩人留条性命就够。事后若是凌云阁找上门来,老子一人担下便是!给我上!”
舵主下令,众人自是有了底气,纷纷拔刀。
云笑转头问道:“胡往之,你能应付几个?”
“不知道,但那个领头的该是有点本事。云笑兄此番相助已是大恩......”
没等胡往之把话说完,云笑闭着眼长出了一口气,心中一阵畅爽,此刻他才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习武的意义所在。
“为强者,当宜识其端,而止其恶”
感慨之余,云笑也心中考量了下,想到先前在山上胡往之甩不开自己,可见其轻功不得要领,淡然道:“领头的你搞定了先带人走,剩下的喽啰我一人足以。”
“有劳云兄!”
“等回阁,我俩可得过上两招!”
“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