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街区，一家公司的玻璃门被人粗暴的推开。

前台姑娘刚要习惯性的问好，抬起头，一张带着鼻环的脸贴了上来，前台姑娘吓了一跳，“你好”两个字卡在了嗓子眼里。

“小妞！”

一只手拍在前台，手上的刺青密得吓人：

“你们公司有没有个叫梁安的王八蛋！？”

前台吓呆了，一双红唇忘记闭上，木讷的点头。

前台姑娘花容失色的带路，‘鼻环’跟着她一路来到一扇铁门前。

公司里的人闻声围了过来，‘鼻环’瞥了眼人群，撩开上衣，露出腰间黑漆漆的手枪，人群吓得一阵骚动，像退潮一般散开。

“cnm，出来！”见人群散开，‘鼻环’一脚踢在铁门上：“还钱！梁安，我知道你在里边，别他妈的装死！”

铁门闻声而开，一个高耸瘦削的男人走出门，黑衣黑裤，神情平淡。

“我是梁安，出去说。”

梁安开口，理了理西装，也不看黄毛，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员工，自顾自的往公司门外走。

‘鼻环’看着梁安平静的眼神，莫名退了一步，心里没了底气，开始上下打量起梁安——薄眉，瘦高，圆寸的头发剃的几乎可以看见头皮，这是街上混混砍人时候常剃的发型，方便缝针。

梁安没理睬‘鼻环’的心思，径直往前走。

‘鼻环’在梁安身后呸了一口，咬着后槽牙跟上梁安出了公司大门。

刚出公司大门，‘鼻环’就望见了门口正靠着皮卡的帮派同伙，心里又来了底气。

“qnmd，”鼻环抬手就往梁安后脑勺戳去，“我TM的叫你还——”

梁安看都没看，左手一抬，一把抓住‘鼻环’伸来的食指，狠狠向后一撅，把食指和鼻环没说完的话一起掰断。

“啊——”惨叫声乍响在公司门口。

鼻环叫到一半，梁安转头一拳打在‘鼻环’的肚子上，把没出口的惨叫声打回他的肚子，又伸手拽着‘鼻环’的食指把他拎到自己的身前，让‘鼻环’的侧身正对着他。

一只脚踩在‘鼻环’的膝盖窝上，‘鼻环’被梁安踹的跪在地上，膝盖和水泥地面相撞，发出骨骼破碎的声音。

不顾‘鼻环’的惨叫，梁安踩着‘鼻环’的膝盖和面前靠着皮卡的男人搭话：

“莱斯，我走了之后帮会里都是这种蠢货了吗。”

莱斯不再倚靠着车子，笑着举起双手，对梁安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意外，梁，这小子是刚来的愣头青，不懂规矩。”

“那你也是愣头青吗？”梁安的目光直愣愣的刺过来，盯得莱斯一时无言。

梁安盯着莱斯，又握住了‘鼻环’的中指，使劲一掰，梁安的手掌中出第二次发出指骨断裂的声音。

莱斯望着‘鼻环’又一只扭曲成九十度的手指，笑容僵了下来。

莱斯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他真正的来意：“是上杉弘一，他说他欢迎你回来，你欠的钱他都可以摆平！”

沉默，无言的沉默。

莱斯在心底默默祈祷，自己和梁这些年的交情这时候能管点用。

听到昔日首领的名字，梁安总算放开了‘鼻环’的断指。

“告诉上杉，我退休了，钱我会自己还上。”说完，梁安扭头就走。

“啊——”鼻环被梁安放开了手，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痛哭着嚎叫。

“站住！”鼻环趴在地上蠕动着转头，像被踩断了脚的臭虫。他哆嗦着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拔出腰后的手枪，颤抖着指向梁安。

梁安回头直视‘鼻环’，没有说话，伸手点上一支烟。

“嘭——”一声枪响传来。

莱斯右手的手枪举在半空，枪口还冒着没散的硝烟。

‘鼻环’的哭喊声又响了起来，他拿枪的手上凭空多出一个焦黑的血洞，枪掉在地上，血正泊泊的往外冒。

莱斯伸手拍拍车后门，让后座上看傻了的小弟下来把鼻环抬上去。

“梁，”莱斯把枪收回怀里，开口说道，“我不会对你开枪。”

“但我不确定上杉会不会。”

梁安望着莱斯，目光依旧平静：

“我已经退休了。”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莱斯，转身无言。

公司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挤满了大门，一双双眼睛向外巴望着，看着刚才发生在公司门口的冲突。

人们把回去的路堵死了，梁安吐了口烟，无奈开口：“麻烦让——”

话音未落，人群分立两边，空出一条宽阔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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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后座鲜血淋漓，‘鼻环’后躺在车后座，昏迷不醒。

莱斯在前边开着车，一言不发，他驾驶皮卡转过第四个弯，车子离帮派的地下诊所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了。

车后座的小弟熟练的处理着‘鼻环’手上的伤，黑星7.62毫米的子弹毫不留情的穿过了‘鼻环’的手掌，在他的手掌正中留下一个突兀而焦黑的洞口。

后座的小弟盯着‘鼻环’手上的贯穿伤，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老大，那个叫梁安的家伙......拿把枪不就摆平了吗？”

“摆平？”莱斯快被手下的愚蠢气笑了，他一脚刹车把车子在路中间停下。

“两年前，”莱斯转过头去，伸出两根手指朝后座的小弟挥了挥手：“就两年前啊！”

莱斯的车子停在半路上，后方堵塞的车辆不停地鸣笛。

“两年前上杉也觉得拿把枪就能把他摆平了，二百多人，一人一把枪。”

“我他妈还记得......”莱斯说着，回忆仿佛在眼底翻涌：

“十几个人冲进屋子，出来的就他一个......红的...白的......到处都是。”

“现在那小子还好好在那里站着！你拿你的狗脑子想想躺下的人他妈的是谁！”

“蠢货！”莱斯说的火气上涌，一掌拍在方向盘上。

“嘭——”

公司里，梁安站在饮料售货机前，拍打着售货机的橱窗。橱窗里，一罐咖啡正固执的卡在橱窗前，不肯乖乖就范。

拍打声在公司楼道里作响，办公室里有人探出头来，骂骂咧咧的想看看是谁在楼道里搞出来的噪音。梁安也注意到了探出的头，四目相对，探头那人目光一颤，又缩了回去。

拍打的力道还是减轻了一点。

“梁先生？”

问询声在身后响起，梁安闻声转头。梁安身后几步开外，公司保安站定：

“胡经理请您过去。”

梁安过去的时候胡俊发脸上的横肉正伸展成灿烂的笑容，他伸手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手提包交给面前的瘦高个，满脸笑意。

瘦高个手中的手提包梁安很熟悉，帮派里现金交易有时候就会用这种包，大笔大笔的钞票躺在手提包里，只要把手提包的拉链轻轻拉开一角就能让人闻到里面钞票诱人的香气。

胡俊发一脸笑容的看着瘦高个男人：“我就知道你小子能通关这个！你小子捞的可真他妈的够多的啊！”

胡俊发大笑着转头，正好看见梁安，笑容转瞬收敛：

“梁先生，进来谈吧。”

胡俊发送走瘦高个，又伸出一只胖手将梁安迎进办公室。

两人坐定，胡俊发这才开口说出了叫梁安过来的目的。

“很遗憾......”胡俊发好像真的很遗憾，边说边摇了摇他滚圆的脑袋。

“你是我们公司最好的员工之一，但是很遗憾......我们不得不开除你。”

梁安点点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是因为早上的事？”

“你知道，我这个人讲规矩，我不会让任何人干扰我的生意。”

胡俊发说着，随手指了指他办公室里的一扇大铁门——那就是他的生意。

那铁门有两扇电梯门那么宽，高倒是和电梯门差不多，甚至铁门的一旁也有着一个红色按钮，很难不让人怀疑那就是一个大号电梯。

梁安对那个铁门也不算陌生，他知道有人的工作就是操纵那个铁门，说是操纵，其实也不过就是隔着办公室的玻璃按下几个按钮，胡俊发很少让别人看见他办公室里边的景象。

只有一次，梁安透过门缝，看见胡俊发的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对着铁门摆弄了一下，然后进去一个男人，再之后，就是那个男人从胡俊发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拎着梁安熟悉的黑色手提包。

梁安开口：“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今天早上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说了...”胡俊发的胖手上弹出一根手指，摇晃不停。

“我说了，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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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淡，梁安回到家门口，吱吱呀呀的破门上钉着一把匕首，像是品味独特的装饰。

匕首是帮派惯用的还钱标志——它意味着如果你还不上钱，那下一次匕首就不是插在你家的门上了......

梁安随手把匕首拔了下来，一把钉在床头的桌面上。

“二十万啊——”

对于曾经的杀手梁安，二十万或许只是任务赏金的几分之一，他轻轻松松就能拿得出来。甚至有些帮派可能还会求着他不要还钱，希望能让梁安欠自己帮派一个人情。

然而他已经不想再回到那种日子里了，做一枚生死难料的棋子他感觉并不好受。

有人告诉曾过他：梁是栋梁的梁，安是平平安安的安，平平安安最好。

正对倒插着的匕首，梁安在桌前坐下，拉开抽屉，开始翻找抽屉里放着的招工广告页。

他现在需要从上边寻觅一个新工作，最好是来钱快的......快到三天能给二十万。

抽屉拉开，梁安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广告页，而是广告页上边放着的另一样东西——一把M1911手枪。

当梁安再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那把手枪已经从抽屉里转移到自己手上，在手掌上静静躺了许久了，而手枪套筒上熟悉的花纹一如两年前一般清晰锃亮。

二十万...

梁安拇指按压弹匣扣，弹匣顺畅的滑出，11.43毫米口径的子弹在里面整齐而安然的沉眠。

梁安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今天在胡俊发办公室见到的黑色手提包和那扇大铁门，或许这二十万他不是没有办法凑齐.....

回推弹匣，弹匣合拢发出咔的一声，梁安熟练的把手枪塞入腰间，脑海里突然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

“答应我，别再干这行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