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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伍、歪 一

為趕與醫生約定的九時,陶思安一大早便駕駛進屯門。

據悉侯大海當日不慎摔下前,是在爬木梯子查看廟內大殿橫樑上的什麼。幸好他兩名徒弟聽聞聲響,立刻發現師父倒臥血泊失去意識,召來救護車將人送往屯門醫院。

除了頭部受創,身側著地的侯大海右肩脫臼、右臀骨裂及右大腿骨折。施了一次手術後,他的顱內壓偏高仍然昏迷。醫生這天約見為的是給家人心理預備,多半有進行第二回手術的必要。

“所以,大機會是瘀血?”

“沒錯。但必須等斷層掃瞄來確定。最快已安排在明天下午,隔晚便有報告。到時會再聯絡你,陶小姐。”

“好,謝謝。”

別了主診醫生,她在病房外依著牆幽幽的嘆口氣。至於陶思安獨自赴會的原因,大概得數昨夜謝絕陶思垂特地推行程陪伴的企圖;與及陶念平今朝的心儀公司面試,這種可影響前途的關鍵事宜,身為姊姊的自然不能讓他輕易耽誤掉了。

低頭瞧瞧腕錶,陶思安本打算離開。轉念一想當下正值探訪時間,既然人都在了,沒理由不順便進去的吧。

病房死白的照明讓人們看來特別缺乏生氣、抑或,不單止患者,在工作的醫護委實也疲憊的切合著印象。

沿途留神床位號碼,連帶強制入目那些陌生留院者的張張臉孔,箇中不同程度的嚴重情況將她的壓力指數隨便撩撥。白茶湯色澤有點慌亂,蹙著眉,恍神間一不小心就走過了三十三號。

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陶思安盯著父親尋常的睡相發愣,直至對面傳來一陣厚塑膠袋被擠捏的吵雜,腦袋才懂得再運作、考量可做的事。

斷層掃瞄的確要等。她的診斷可不同,素來在五分鐘內是立竿見影的。

念頭落定,蒼白的手遂伸向侯大海的腕脈間,試圖預早證實醫生的估測──“高調”剛妥當,輪“低就”的探索,右耳上數個穴位的氣果然停滯不前,符合其近後腦包裹著敷料的外傷。

吐了口濁氣鬆開手,她知道第二次的手術不能倖免。不過當下的情況甚為穩定,並無生命危險。

鑒於年紀不算輕的侯大海,這發展已屬幸運的範疇。

話說回去、他這把年紀了,自己一人爬三米的梯子究竟是在想什麼的?既然徒弟在馬上能發現他的距離,為何不叫兩人顧一下前後才做。

乍看來這事故完全有避開的條件。多年間陶思安雖然沒跟父親接觸太多,但邏輯上反覆斟酌過,她又認為這不似侯大海會觸犯的閃失。

明明他一向並非缺乏常識及慣性把善後推卸他人的存在。那、是否代表了當時橫樑上的“東西”有立即確保的必要,宮中近瓦頂的地方究竟有什麼值得他這樣,七年未踏足該處的陶思安還真的沒資訊去猜透。……

口袋的機器發出震顫。未及拿近,已經十之八九肯定來自習慣傳文字訊息的弟弟陶念平──準是面試完畢,急遽想了解她與醫生會面的詳細。

“喂,嗯。還在醫院。”

以免影響其他人,她步出走廊了才接起。陶念平本來已緊繃,甫知道父親腦積血,對醫學不熟悉的他更慌得吭不了半個音節,啞寂好陣子。

“不用太擔心。我把過脈,起碼情況是穩定的。醫生說斷層掃瞄結果一出就可以安排手術。後天左右吧。”

白茶湯色澤不斷遊走,陶思安邊聊著邊留意佇足的位置有否阻礙工作中的醫務人員。偏偏在弟弟終於肯多說說話時,給迎面來的倆奪去了她回應的心機。

“……平仔,轉頭再講。”

跟母親始出一系的其兄,長相看著徹頭徹尾的迥然不同。

陶思安總透過那被厚重雙眼皮壓著的長長方方的靈魂之窗,牽及早年就罹患腦退化症的外婆周德兒延至她五歲時離世的淡薄記憶。這僅存的深刻,現在不得不跟其長子陶懷承交疊,某程度上是種入侵和破壞。

“姑媽,小心。”

陶懷承攙扶著的,把一頭該已全白的髮染成不自然濃黑的年邁女性,是那處處愛干預她口中所謂“家事”的陶淨。

七年過去,陶思安首度近距離地觀察著她。髮髻上點綴的蘭花翡翠及穿素色唐裝的習慣雖無有改變,老態明顯臃腫的陶淨,此刻似乎缺乏了些往昔的氣燄。

“你不懂打招呼的嗎。”

佇足原地的陶思安由兩人主動走來,發展對峙式的沉默。須臾,陶懷承作聲,嗔著跟他那養子陶念優在寧香生事時一樣性質的教訓。

來回長輩們的面龐。陶思安看臉便得悉陶淨肺部有患,陶懷承陽氣不足;任腦袋自由地諸多評頭論足,她就是不去考慮實踐陶懷承的“建議”:

“什麼事直接講。”

“你──”

予他們最底線的尊重及機會。甫瞄到陶懷承發作要罵的模樣,她很快覺得根本浪費力氣,遂翻了眼踏步越過兩人頭也不回的乾脆。

“等等、思安!”

“你這臭丫頭站住,聽不到姑媽叫──”

“閉嘴,陶懷承。”

這低喝的命令使陶思安忘了繼續走的停住好奇。

光聽已感覺到陶淨冒起幾縷舊時的氣燄。步履不太穩的她,皺癟的手甩脫了陶懷承,朝陶思安走去,一直堅持至跟那雙臂抱胸的後輩面面相覷為止。

“思安,許久不見。”

皆因她的年紀,根據傳統迴避了陶時廣的喪事、說的倒沒錯,是足足七年未看過對方的臉了。

然而之於這問候陶思安卻有別的認知。

她太明瞭這幫人習慣在大放厥辭之前,會為求大體地先禮後兵。所以這貌似溫和的客套經年累月下來已夠她無動於衷的忽略。

“大海,還好嗎?”

“你來是看他的吧,何不自己去確定一下。”

“我警告你、別得寸進尺──”

“給我滾。”

叫罵再被打住的人這次錯愕的瞠目結舌。

陶淨那聲已經夠清晰的逐客令,卻久久未見成效。她遂顫顛顛的往回兩大步,雙手握拳,扯著喉嚨向當事人吼到嗓子沙啞:

“滾!!!”

走廊瞬間死寂一片。

陶懷承為在場男女老幼所投的注目禮難堪。他終究是敵不過骨子裏愛體面的個性,才選擇狼狽低著頭匆匆離開。

妄顧肺患動了相當可觀的氣的陶淨,在咳個不停。引來值勤的護士憂慮,陶思安見狀想趁機把關係脫得乾淨轉身逃走、前,給城府深不覷底的長輩狠狠將了一軍。

“孫女在,她會送我回家的。”

好一派善良純真的演出。

“那,婆婆你慢慢……小姐,你來扶著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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