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念头在黄灵璧心中转过,她望着明心弈的眸色更带上了几分探究,见她如此关心这烛台的来历,便也不隐瞒。
“我父亲早年喜好交友,三教九流皆有,当年省内有一军阀便是他昔日旧识,我出阁时他曾亲自前来赴宴,还厚赠了仪礼,其中便有这铜鎏金莲花烛台。”
“当时父母喜这烛台富贵祥瑞,便与我作了嫁妆带了去,直到数年之后我才得知这烛台竟是那军阀掘了座北齐古墓盗出的明器。”
听到此处,明心弈已忍不住再次急急发问:“那军阀叫什么?”
黄灵璧摇头道:“只记得他姓张,人称张三虎,不知道是不是真名。”略一思索又道:“我父亲唤他乘风,应该是他的表字。”
明心弈的手指微微一蜷,旋即松开,虽然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却仍是抑制不住语声的轻颤:“他……这张三虎,他手底下是不是有个姓海的幕僚?”
黄灵璧一愣,又不动声色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感应到自己和她在冥冥中的那一丝因果羁绊,她心下不禁生出了几许了然。
半晌,她对着明心弈微一颔首,眸中似有深意:“不错,张三虎身边有个得力谋士海爷,听说有一双点金手,是他的财神爷。”
明心弈抿紧了唇,目光下意识地落向茶几上金灿灿的烛台,却被那艳红的血色一下灼伤了眼。
她垂了垂眼帘,掩去了眸底掠过的那抹锐色,才又抬眼对着黄灵璧郑重道了一声:“谢谢!”
“客气。”黄灵璧颔首致意,又深深地看她一眼,便将目光扫向厅中其余人。
“所以,谁能告诉我,龚莹到底为何要如此丧心病狂?”
众人原本还在各自琢磨她二人的对话,听她发问忙转回思绪,互相对望一眼,最终齐齐看向了夏楚萌。
夏楚萌自然也不怯场,将思路稍作梳理,便将之前大家所作的分析给黄灵璧说了一遍。
原本一开始夏楚萌还有些小心翼翼,尤其是说到大家怀疑黄灵璧有个情人、她也是被情人所杀时更是心中惴惴,生怕黄灵璧恼羞成怒立时便要翻脸,谁知她只是愣了一愣,随即摇头失笑,竟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倒是在听到大家又给龚莹无中生有了个情人时,黄灵璧轻蹙了柳眉,缓缓摇头道:“薛润云才是那种能为了爱情杀人的女子,龚莹不会。”
夏楚萌轻咳一声,点头道:“是的,我们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目前我们得出的结论是,龚莹想从顾峻臣身上窥探什么秘密,此事被梅姐察觉端倪,报给了顾峻臣,顾峻臣便用日记做饵,设局引诱龚莹上钩。”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看着黄灵璧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同情和惋惜,放缓了语声道:“龚莹应该是的确上钩了,但顾峻臣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且还赔上了你们的性命。”
“孙福他们被杀,应该是为了灭口,而你,是龚莹想要一箭双雕,既用你来李代桃僵以便让她假死脱身,顺便也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你,以绝后患。”
黄灵璧的身影僵住,独眼缓缓睁大,虽然鬼魂已不需要呼吸,她却感觉到了暌违已久的窒息。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理由。乍一听似乎很荒诞,龚莹作为一个妻子,想要窥探丈夫的秘密,最终竟杀了丈夫?还为此又杀了五个无辜之人?!
可随即她想起那晚,当龚莹高举着烛台朝着自己脑袋一记又一记狠狠砸落时,鲜血飞溅在那张清纯娇俏如百合的脸上,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羞怯笑意的眼睛却连一眨也不眨,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静与漠视,她只在张三虎脸上见过,可张三虎是个杀人如麻的军阀,而龚莹,只是个银行的文员啊……
“我想,这肯定龚莹不是第一次杀人。”许久,黄灵璧缓缓开口,眼中是无比的凝重,更带着一丝颤抖,“她到底,是什么人?”
夏楚萌心中也是一个咯噔,是啊,顾峻臣特意选了湖畔别墅作为设局之地,便是为了那里是个封闭环境,孙福是他的心腹,身手又好,钱伯玉婶也是自己人,哪怕梅姐是龚莹的女仆,却也听命于他。
可是五对一,嬴的却是龚莹,是龚莹早有准备,还是她的实力甚至更在孙福之上?
可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不可能是个普通人,那么她所想要从顾峻臣日记本中获得的秘密,是不是真的和他的银行家身份有关?
一念及此,夏楚萌心头一动,反问道:“对了,那天晚上龚莹来找你时是怎么说的?她原本是不是想骗你前去别墅?”
似乎是记忆过于久远,黄灵璧的神情恍惚了一下:“那晚啊……我记得她过来时我已经睡下了,她说顾峻臣忽然发了急病晕过去了,让我过去看看。”
“我初听之下也很是担心,但又不免奇怪,此事让钱伯或者玉婶来告知我即可,何需她亲自跑一趟,这种时候,她作为妻子不该守在丈夫身边么?”
“心中起疑,我便留神在她身上多看了两眼,便见她外套下的裙摆上隐约有些红色,似是血迹,当时我脸上便变了色,她见了,也知道露了行迹,不等我问上一句便抄起桌上的烛台朝我砸来……”
说到最后,黄灵璧的身影仍不由轻轻颤抖,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死亡的那一刻依旧是心底最深的恐惧。
虽然之前大家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得到当事人亲口证实,才算是真正的还原了真相,众人不由都轻轻舒了口气。
夏楚萌忍不住又问:“还有你刚才说,龚莹不会为了爱情杀人,那在你的印象里,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啊……她长得很美,是那种清丽秀雅的美,真的是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不光是长相楚楚动人,她性情也是娇怯柔弱,不时红个眼圈子使个小性子,却又将分寸拿捏得极好,不会惹了男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