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灵璧从窗外收回目光,轻声道:“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夏楚萌忙问:“你要去哪里?”
黄灵璧望着她笑了一笑:“自然是去逝者该去的地方。”
言语之间,她那原本还有一半和田嘉欣重叠的身影也渐渐的分离开来,头上的伤处也随之慢慢恢复,淋漓的鲜血褪去,显露出原本白皙的肤色,眉眼皎淡,乌黑的秀发只用檀木簪子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虽无十分姿色,却自是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众人一阵恍惚,却冷不丁听明心弈出声问道:“你先前给我们限定的时间就是天亮之前,是因为这也是你要离开的时限么?”
黄灵璧的身影微微顿住,田嘉欣的声音重又响起:“是,也不是,之前我神智混沌,心中却有极强烈的一股执念,又在冥冥之中有所感觉,自己不能在此久留,于是便越发迫切,可越是如此,心中的戾气便越重。”
说到此处,她脸上也隐隐露出后怕之色,顿了顿才缓缓又道:“这一晚我也是屡次失控,险些害人性命,现在想来,若真的开了杀戒,我怕是会直接沦为恶鬼,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也就是说,要么得到解脱去往生,要么成为恶鬼滞留人间……”明心弈喃喃着,微蹙的眉间却仍拢着一层疑云,“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晚?你又是什么时候从烛台中脱身的?”
黄灵璧被问得一怔,似乎连她自己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抬手抚着头上的伤处,蹙眉沉思片刻后仍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只是,之前凭我自己的能力,似乎是无法离开烛台的,这次好似是有外力相助……”
说着,她抬眸从众人面上扫过一圈,唇边浮现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或许,这也是我的机缘到了吧,若不是你们到来,我还不知会是如何。”
言罢那淡淡的身影便朝着众人躬身一礼:“大恩不言谢,愿诸位此生顺遂,平安喜乐。”
眼见她似是要就此离去,沈子曜也不知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神差鬼使般脱口问道:“哎你这些东西还要留给你侄儿么?”
就在黄灵璧即将与田嘉欣彻底分离的一刹那,她借着后者之口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若是方便,请帮我寻一寻黄崇义与黄崇文,鲁省灵源县万树乡黄家村人氏……”
听着那话语中的殷切之意,沈子曜的大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忙伸出了尔康手:“哎等等……”
话音未落,便见那道人影似被某种力量所牵引,径直飘出了窗去,众人忙一齐奔到窗前,极力睁大眼睛朝外望去,却只见那密如瀑布的暴雨已被不知从何处来的一阵风吹得如烟如尘,而天地间除了这烟尘雨幕,再无其它。
沈子曜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那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啊!”随即浑身一个激灵,扭头问众人:“这咋整?我们还得帮她去找人?”
韩驰冷漠脸:“把‘们’字去掉。”
沈子曜欲哭无泪:“我也没答应她啊……”
一看他的表情崔经纶就知道自家少东家在盘算着赖账,不由轻咳一声:“一言结因果,你要么别问,既然问了,人家也交代了,这事就得做,不然便是有负于人。”
有负于人或许还没什么,关键这是有负于鬼啊,谁知道这因果会导致什么麻烦?
沈子曜嘴角抽了抽,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但后悔也没用了,他挠了挠头,又想到了另一层麻烦之处:“要是真找到了人,这些东西就不用上交了吧?”
明心弈提醒:“别的就算了,那个烛台是盗墓得来的,还是送去博物馆吧。”
沈子曜想想也是,单从这烛台能收留鬼魂来说它也不适合私人收藏,便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又朝烛台看了一眼,这一眼却差点让他跳了起来。
见他脸色剧变,其余人忙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登时也齐齐瞪大了眼睛。
那一片蔓延了半个烛台的鲜红血迹,居然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只剩一片灿灿的金色。
众人相顾无言片刻,夏楚萌喃喃道:“是因为黄灵璧走了么?”
明心弈默默点了点头,无需更多解释,大家也已心下了然,黄灵璧了却了执念,附在凶器上的煞气自然也随之消散。
从愣怔中回过神,沈子曜又问了一个问题:“待会儿警察过来,昨晚的事要怎么说?”
听他提起此事,其他人也是一阵头秃,要是把这一晚发生的事如实告诉警察叔叔,怕是大家要被打包送去做精神鉴定,可如果另外编一套说辞,又很难自圆其说。
先前田嘉欣报的是两个案子,交通事故不必多说,怀疑拐卖妇女这事也可以解释说紧张之下眼花误会,但只要警察一来,瞧见赵瑜亮脖子上这一圈明晃晃的暴力犯罪痕迹,就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事。
至于说先把赵瑜亮藏起来不让警察看见,那也不可能,大巴出事,车上每个人都是目击证人都得做笔录,赵瑜亮自然也跑不了,再说以他的受伤情况,肯定得去医院检查医治,医生见了这掐痕也得报警啊。
安凌想了想,建议道:“要不就说昨晚喝了酒,你俩都有些醉了,打闹起来就下手重了点,反正这伤只是看着吓人,赵哥也没大碍,只要他不追究,子曜应该也没事。”
夏楚萌也点头道:“没骨折,应该算是轻微伤,不构成刑事案件,没有刑事责任,只有治安处罚和民事赔偿责任,如果伤者不追究,治安处罚也可以免除,不过赵瑜亮未必愿意啊。”
却见崔经纶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这事就交给我吧,赵先生会同意调解的。”
安凌闻言,冲着沈子曜挤了挤眼:“钞能力~”
沈子曜的脸黑了黑,尤其是看到手背上的几道抓痕,更觉得自己冤得慌,明明是赵瑜亮先偷袭自己,现在他倒成了受害者,上哪儿说理去?
余光瞥见明心弈仍旧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沈子曜又转移了注意力:“小明又在想什么呢?不会还在想这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