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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守株待兔

刚过午时,一味堂的后院就吵得不可开交。

春桃指着沈一柱的鼻子嚷道:“沈一柱,令狐主事让你去北门看看有没有过路的药商,你倒好,在北门一蹲就是一下午,你是守门的石狮子还是蹲地的赖蛤蟆?你倒是往虎丘山走走啊,说不定就有从外面过来的药商呢!”

沈一柱蔫不拉几的嘀咕道:“你给我十张炊饼。”

春桃错愕:“你要炊饼干嘛?”

“我吃饱了撑的去虎丘山。”沈一柱闷着声呛了一句,看着卷起袖子准备动手的春桃,他熟稔地起身欲跑,嘴里还不停解释道:“龙葵引的产地在陵州,即便有外来的药商,也不可能千难万险地运龙葵引过来,令狐主事让我去北门,是让我盯着有没有人往外运。”

众人早已经习惯了二人之间的你追我赶,不消片刻,春桃便扯着沈一柱的耳朵回到了座位上,沈一柱疼得龇牙咧嘴,歪着脑袋连连求饶。

春桃又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耳朵,撅着嘴说道:“俺昨天按照令狐主事的吩咐,将陵州城所有医馆药铺的百子柜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一钱龙葵引。那些医馆药铺的伙计,对前些日子买龙葵引的人倒也有些印象,都说是一个衣着朴素、身材矮胖的中年人。”

“有说五尺高的,也有说四尺半的,还有说六尺的。”春桃补充道。

众人闻言皆默然,陵州城符合这种体貌特征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想通过这些信息找到他,无疑是大海捞针。

昨晚,林天虞甚至还专门找过鱼清清,但就连胭脂阁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足见对方准备之充分,实力之雄厚。

每个人带回来的都是坏消息,而除此以外,更严重的问题是,他们的智囊令狐乐游,今日一早便被靖府司司丞派去了陵水河上游。

尉迟伯飛双手一抄,鼻孔喷出两道浊气,他愤愤然道:“我问过家父,这几天西门确实聚集了不少市井之徒。这样看来,令狐果然没有猜错,一旦知府大人私下遣人出城,这些蹲伏的地痞流氓便会立刻将此事宣扬出去。哎,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这个时候,令狐又被调走了!”

忽然,他牛眼咕噜一转,兴奋地对林天虞说道:“诶,天虞,我倒有个好主意,不如你去问问张千户,他智计百出,一定能有好办法。”

众人闻言,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林天虞,但后者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否定了尉迟的提议。

尉迟伯飛见自己好不容易动一次脑筋就当场被人否定,有些不快地问道:“为什么?”

林天虞挠了挠额头,不答反问:“小鱼翅儿,你说说,为什么白狐狸早不被派走,晚不被派走,偏偏我们这伙人一行动,他就被派走了?”

尉迟伯飛闻言一怔,连忙摆手道:“你是说他临阵脱逃?不会不会,绝无可能,他这个人,性子是冷漠了些,也从不悲天悯人,但若是朋友有难,两肋插刀他也在所不辞,我了解他,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扔下我们不管。”

林天虞的眼中又出现了那种同情和怜悯的目光,他又挠了挠额头,无奈道:“你了解他,我不了解他吗?我这么问吧,你和尉迟大人讲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吗?”

尉迟伯飛闻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天虞,“我虽然性子直,但并不傻,如果我父亲知道我准备和方子爵或者王大人这种级别的人物作对,他一定会拿锁...哦!你是说胡司丞把令狐派出去,是为了保护他?”

其他人闻言也都恍然大悟,心中对令狐乐游那若有似无的怀疑和怨怼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如林天虞和尉迟伯飛这般了解和相信白狐狸的为人。

“所以我不能去找张千户。”林天虞双手一摊。

“你可以不用明说,你可以说‘我有一个朋友’...”尉迟伯飛觉得自己聪慧非凡,正说得唾沫横飞之际,瞥见林天虞那充满关爱的眼神后,立马改口道:“好吧,咱还是不冒这个被发现的危险了。”

“可惜,令狐主事最后也没有探听出我们的对手是谁,如今敌暗我明,情势十分不利。”任凭周围的人说什么,沈大夫只关心一件事情,那便是龙葵引的问题如何解决,罹患肺疾的患者能否得救。

“敌暗我明?”林天虞听到这个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良久,他眼睛一亮,笑着说道:“不是敌暗我明,是敌我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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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坊卖山珍草药的巷弄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卖山货的摊子。

这摊子很是简陋,不仅没有招牌,连一张像样的桌子也没有,只在地上铺了一张六尺长的葛布,布上零零散散地摆着几样诸如草菇、鹿茸、山参之类的山货。摊子的主人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他斜靠在墙角边,用一个破斗笠遮着脑袋假寐,仿佛不是为了来卖货,而是专门来晒太阳的一般。

这巷子不宽,人流却不断,除了些淘山货的底层百姓,一些行商也混杂其中。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间,有一名身材高大、背负雕弓的年轻猎户,他左顾右盼,指指点点,也不知是哪个山沟沟里钻出来的憨厚少年。他身后跟着一名同伴,衣服脏兮兮的,模样倒也不出众,只是一双长腿很是引人瞩目。

两名猎户走着走着,突然被那六尺葛布上的货物吸引了注意力,靠着身强体壮,两个人挤了过去,往那摊前一蹲。负弓猎户刚准备伸手,身后的同伴干咳了两声,他伸向那山参的手一抖,翻拣起其他东西来。

这是买卖中的小招数,不过早的暴露自己的目标,有助于之后讨价还价。

那靠着墙根的老人听见这两声干咳,便懒洋洋地掀开了破草帽,他瞅了瞅眼前两个年轻人,开口便道:“啧啧啧,这一双好腿,不去踩踏碓却去当猎户,当真是可惜咯。”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根鹿茸,用短刀在上面割着,兴许是刀太钝,又或许是老人家年老力衰,这硬邦邦的鹿茸他割了半天也没削下一片来。

长腿猎户见老人打趣他,也不着恼,笑着问道:“老人家,你这草菇怎么卖的?”

“十文一斤。”老人头也不抬。

“这山参呢?”

“小的一百五十文,大的二百七十文。”

“这鹿茸...”

“鹿茸一根三百文,一对儿七百文。”

长腿猎户一听,眉头一皱,旋即又笑嘻嘻地问道:“老人家,您说这鹿茸多少钱?”

“一根三百文,一对儿七百文。”老人重复着刚才的话。

长腿猎户心中暗道,这老头莫不是老糊涂了,买得多反而还贵了?

于是他心平气和地说道:“老人家,为何买得多,反而还贵了些?”

那老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对浑浊的眸子一抬,打量着面前的后生。他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冷声道:“老头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爱买不买,不买别挡了光。”

长腿猎物见那老头的无赖模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嚷道:“你这老头子,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

永定坊里的行人,大多都是来漫无目的闲逛的,听见有人大声嚷嚷,便知道有热闹可看,他们如同海里的鲨鱼闻见了血腥味,立马围了上来。

见众人围了过来,长腿猎户更是骑虎难下,那老头却火上浇油道:“虽然老头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既然你声音这么大,那就算你说对了。”

长腿猎户听闻此言,心中无名火起,再不多言,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沓宝钞,数了三百文。

“来来来,我买一根。”他把三百文递给了老头,从葛布摊上拿起了其中一根鹿茸。老人收了宝钞,低头开始点数起来。

然后长腿猎户又重新数出三百文,再次递给了老头。

“我再买一根。”说完又拿起了另一根。

这一下,他一手一根鹿茸,拿着互相敲了敲,咄咄逼人地问道:“你算算,这一对你卖了多少钱?”

老人家一边数着手里的宝钞,一边答道:“六百文。”

这一下长腿猎户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盛气凌人地问道:“那你方才为何一对鹿茸要卖七百文?”

老头子抬了抬眼皮,将六百文的宝钞揣进了胸口,笑眯眯地说道:“老头子不这么说,你能买吗?”

周围围观的人闻言都是一怔,旋即哄堂大笑起来,旁边一名穿着灰布长裰的行商拍了拍长腿猎户的肩膀,笑道:“小哥,亏得不算多,这一对鹿茸,也能卖个五百多。”他刚一说完,又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这一阵吵闹,围观的人更多了,长腿猎户此刻臊得满脸通红,他损失银钱倒是其次,但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并不好受。加上众多围观者的奚落,他恨不得找个地缝立马钻进去,可惜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他此刻也走脱不得。

老头却不管这么多,又拿起短刀切起鹿茸来。

那负弓猎户见自己的同伴被奚落,心想着帮他要回点差价,也算能保住他的面子,便柔声细语道:“老人家,您看这鹿茸是不是稍微...”

他话还没说完,那老人割了半天没割动这鹿茸,一气之下猛一使劲,却不小心将手指划开了一道口子,他将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双眼一瞪,含糊不清地说道:“怎么的?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啥问题也没有。”

那负弓猎户闻言,跨过葛布,蹲到老人身边,讨好地拿起鹿茸,帮老人割了起来,不消一刻,那一根鹿茸被他三下五除二都削成了片。他将短刀往老人手里一塞,脸上堆起笑容来:“老人家,您看,我们辛辛苦苦打猎卖些银钱着实不易,要不然...”

老人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然后手一伸,说道:“三百文。”

负弓猎户愕然:“什么?”

老人指了指葛布上被切成一片一片的鹿茸,重复道:“三百文。”

这下轮到负弓猎户腾地一下站起来了,他一脸不可置信之色,说道:“你不是在切这个鹿茸,我不过是帮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人打断了:“谁告诉你我要切鹿茸片了?我就修一修...”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两下,然后手一抻,还是那句话:“三百文。”

这一下,围观众人的笑声彻底爆发了,果然有卧龙的地方就有凤雏。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本来就喧嚣的永定坊,此刻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中。

然而,在所有围观的人群当中,有一个干瘦的青衣小厮,却注意到了那葛布摊上的一件物事。

夕阳西下,人群终于慢慢散了,葛布摊位的老头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他正一件件拣着,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双方头登云靴,他慢慢抬起了头,看见一名衣着朴素、身材矮胖的中年人站到了他的面前,对方身旁还跟着一名青衣小厮。

“老人家,你这龙葵引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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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味堂的后院。

长腿猎户和负弓猎户围坐在桌子前,春桃面露忧色地对长腿猎户说道:“柱子,不知道林天虞这法子行不行,那是我们剩下的唯一一点龙葵引了。”

她转念一想,表扬起沈一柱来:“不过柱子,今天你表现得不错,确实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

沈一柱哈哈一笑:“你要说演别的我还真还没有把握,这演傻子嘛...”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尉迟伯飛捂住了嘴巴,虽然两人确实是本色出演,但有些事情就不用说破了吧。

沈一弦啜了一口杯中已凉的茶水,平静地自言自语道:“一定没问题的。”

她话音刚落,一身黑衣的林天虞就从后院的门口走了进来。

众人见了他,纷纷起身询问,只有沈一弦从茶壶里重新倒了杯茶水,递给了他。

林天虞接过水杯,咕噜噜地灌进了嘴里,他用袖口将嘴一抹,笑道:“找到了。”

众人闻言大喜,负弓的尉迟伯飛连忙问道:“在哪儿?”

林天虞顿了顿,正色道:“方子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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