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老人，意气风发，恰似当年。
那一瞬间的少年，仰头看着老人，满是仰慕。
老人和少年又在一同舞“剑”，风吹过，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总感觉那里热热的。
又是一天，少年带着回答走向教室，走到熟悉的座位，少年组织了语言，心里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看向前桌的牛晶，拍了拍少女的后背，一脸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了，不能那样想的。”
“啊？”少女眼眶还是红的，显然没有明白少年要说什么。
“嗯……我的意思是……没有不值的。”
少年以前很少和同龄女生说话，吞吞吐吐的，只是想把自己心里的东西表达出来。
“我爷爷说了，”少年深吸一口气，面色稚嫩，却又一本正经的说道:“一个人的生命，并没有值不值一说，如果一个人在世上只活了不久，又或者他没有达到想要的东西，也不算的。”
“你在说什么呀？”少女一脸疑惑，“为什么都是我听不懂的话?”
“啊？”少年脸红红的，他也说的有些不清楚，但是好像就是要这样理解的。
少年红着脸解释道:“你先听我说，我说完你就知道了。”
“就比如一棵树上，会有很多很多的树枝，那有的树枝会长的比较好，有的树枝却很容易就断了，有的树枝甚至能碎裂石头。”
“我们每个人都像树枝一样，很脆弱的，但是我们却并不弱小。”
“因为有树枝可以碎裂石头，所以人也可以打败很多东西，闯过很多困难。”
“我们每个人都想和树枝一样，碎裂石头，但是很多人是做不到的，因为能碎裂石头的是很少的。”
“但是失败的就没有意义了吗？”
少年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头上热热的，他想起了自己的爷爷昨晚说的话:“失败的也是有意义的。”
“我们不知道在我们锻炼自己的时候，什么时候会失败，消失，就像树枝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断一样。”
“但是如果我们没有锻炼，是永远不可能碎裂石头的。”
“所以我们的每一天都是在准备，在锻炼自己。即便失败，那些锻炼自己的过程也是美好的回忆。”
“所以，是没有不值这一说的。”
“人生，”少年想起了老人说起这句话时的神情，一脸畅快，少年也试着想做出这样的表情，却最后失败了，只能继续原来的表情，认真说道:“本就值得。”
…………
片刻后，少年看着一脸茫然的牛晶，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听懂了吗？”
少女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笑着道:“是在安慰我吧？谢谢你。”
“啊？”黎图蓦然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少女把黎图的手拉到桌子上，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纸鹤，放在少年手心上。
“谢谢你啦，送你一个我自己叠的纸鹤。”
少年不知该说些什么，脸更红了，手缩了回去，想着把纸鹤还回去，又想着收下。
“老黎，你干嘛呢？”
身后一阵戏耍的声音传来，黎图蓦然转身，是梁伟在喊。
“没干啥呀……”
黎图显得慌忙无比，赶忙往自己座位上坐。
“那你咋……”梁伟偷偷把嘴凑到黎图耳朵旁，轻声说道:“那你拿着人家的小纸鹤干嘛？”
“啊？”
黎图看了看手上，一个小巧的纸鹤正在手上，少年看了看眼前的牛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梁伟笑着拍了拍黎图，“老黎，好样的。”
便走向自己的位置。
一个上午，黎图过的魂不守舍的，“明明就是讲道理，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纸鹤还挺好看的……”
时间流转，时溯流动，不知不觉间，两天过去了。
又是一个周末。
只是这个周末有些不同，黎图没有在院子里练自己的小树枝，而是在屋子外面静静等着。
今天是牛亮的祭奠日。
村里的习俗，每到一个人的祭奠日，亲朋好友会拿着死者的照相，拿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好吃的，几个老人背着桌子，几个老人拿着照相，还有的亲人拿着纸做的房子，纸做的车子，亲人要一起穿着白衣，好友要带着红絮，大家一起绕着村子走上三圈，嘴里常常要说着:“我想你了……”
这，被称为转村。
今天也要转村，只不过和以往不同，以往每次转村，黎图都跟着妈妈出来看热闹，只是这一次，不是看热闹了。
黎图远远的看到转村队伍，大部分人都一身白，第一个人却穿的黑色外套，少年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爷爷。
老人背着一张黑框的照片，一脸严肃。
照片上，是牛亮的脸，面带笑容，目视前方。
“转村了啊，转村了！”
老人大声喊着，看向周围。
和以往一样，大家或是刚吃完饭，或是专门出来，就是想看看热闹。
“这是谁家的呀！”
“牛家的，牛亮。”
“哎，听说是给车撞死的，当时一脸血，脸上给马踢了脚……”
少年听着不远处看似声音很小的窃窃私语，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难过。
牛晶的话，又一次在心中响起。
“人的命，就那么不值吗?”
值吗？
人的一声，就只是为了成为死后村里人的谈资吗？
少年看着爷爷越走越远，最后只能看到背影。
“牛亮爷爷，长什么样子呢？”
少年再一次回忆，却发现自己的脑海里没有丝毫映象。
“不应该这样的，明明我刚刚看了的……”
少年感觉心里一阵焦躁，使劲回忆。
却丝毫没有作用。
过了不久，黎月全穿着黑衣，把黎图带走了。
他要去吃席了。
纪念牛爷爷的最后一顿席。
饭桌前，黎月全拿着玉杯，倒下一杯酒，递给少年。
“尝尝吧，以后要记住你牛爷爷。”
少年接下杯子，看着里面很少的透明液体，猛的一喝。
好辣，好苦。
那一瞬间，少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牛亮的面容。
终于记起来了。
少年初识酒滋味。
苦涩，却能回忆起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