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不在家里住了，去老牛家收拾一下。”黎月全说完以后，便缓缓走向外面。
烛光闪烁，王瑞青静静的洗着碗，没有说什么，家里异常安静。
“图儿，去咱们屋子里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黎平说道。
黎图哦了一声，走出屋子，去另一间屋子。
“牛亮，那不是牛晶爷爷吗……”
少年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前桌，那个凶凶的女孩子，“万一我爷爷死了，我估计会特别伤心的，那牛晶……”
少年没有继续想下去，心头一股淡淡的不舒服感，他躺到炕上，想着今天爷爷的伤心，想着奶奶的无奈，又不禁想到了牛晶……
次日，晨光大亮。
黎图和往常一样去到了学校，一进教室，目光不由的看向牛晶。
少女的眼眶通红，仰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黎图没有说话，走向后排。
寻常的上课，少年却没有心情继续听下去，只是盯着前面失神的少女。
“一个人的命，就真的这么不值吗？”
少年回过神来，抬头一看，牛晶正盯着自己，轻声细语问道。
“你知道了的，对吧？”牛晶揉了揉眼睛，“我昨天晚上见到你爷爷了，在我家帮忙收拾。”
黎图点了点头，想着牛晶刚刚问他的问题。
那么……不值……吗？
少年蓦然想到了爷爷昨晚说的话。
哎，人命就是这样，脆的和纸一样，指不定明天我就没了。
然后是王瑞青的呵斥:“月全，你又乱说啥呢？”
老人摇摇头，再不说什么。
王瑞青最不喜他乱说一些不吉利的话，他也是知道的。
但是，老人那一瞬间的落寞，却是藏不住的。
“或许……一切都会过去的。”
黎图轻声说道，声音低沉。
牛晶笑了笑，没有在说什么。
黎图蓦然的想要回忆起牛亮长什么样，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少年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重，不断的回忆着自己脑海中的那些人物，想找到牛亮的模样。
片刻后，少年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呼，嘴角含笑。
找到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害怕忘记别人的模样。
回家后，又是寻常的生活，只是平常回家，都会看到爷爷和牛亮两个人或躺或坐，一起到炕上休息，落着家常。
只是今天只剩黎月全一人，点烟吐烟。
老人的眼睛里面浑浊不少，不知在想些什么。
“爷爷，你怎么了？”
黎图看着自己的爷爷，不由问道。
“没事，你还小，好好修炼就行，争取考大学。”
老人笑道，又把黎图拉到一旁，悄声说道。
“爷爷也不知道啥时候就没了，这人啊，和小草一样，磕下山能摔死，掉个洞能摔死，送东西有时候着火，在路上还要被车撞死，冬天一冻，要感冒，有疾病，有时候水太烫，都能烧到自己。”
“人啊……和纸一样，人命如纸……”
“这不要和你奶奶说，她不喜欢听爷爷说这种话，让她听到后，又要骂爷爷了。”
“图儿，要好好修炼，争取考上大学，到时候爷爷就算和你牛爷爷一样，也没啥遗憾了。”
黎月全看了看黎图呆呆的样子，不由笑道，“去吧，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过两天去牛爷爷家吃饭。”
“吃饭，吃啥饭呀？”
“吃席。”黎月全摸了摸少年的头，“你牛爷爷怕其他人会忘记他，专门请大家吃饭的。”
“啊，可是他不是都死了吗？”
“死了吗？”老人莞尔一笑，“他告诉我们的，要给大家吃饭。”
少年迷迷糊糊的，不知黎月全在说些什么。
只是爷爷说的好像很对，水会把自己伤到，好多东西都会把自己伤到，甚至走一步路都可能会跌倒……
所以，走路的意义是什么呢？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有时间一定要问问爷爷。”
少年这样想到，又拿起来在院子里放着的木枝，甩动了起来。
“剑指之处……”
老人看着少年的舞动的身影，不禁想起了什么。
多少年前，老人也是一个少年，和村里的一个个孩子，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枝，也是舞动着易脆的树枝。
树枝易脆，但是他们看到当时来的一个中年人竟然将用树枝劈开了石头。
少年感觉兴奋无比，当时的他是全县闻名的修炼天才，便提出想和中年人学习劈树枝的技术。
“人和树枝一样，虽然脆弱无比，但是却有劈开坚石的力量。”
中年人徐徐说道，他从自己身上脱下一件衣服，递给少年。
“倘若你能修好人，明白如何修好人，那你便能做到木枝碎硬石了。”
“且记住，越脆弱的东西，越是强大。”
黎月全笑着起身，拿起院子里的另一根大一点的树枝，“图儿，看好了。”
黎图蓦然停下，看着爷爷，“啥呀，看啥，爷爷?”
“当时我和你牛爷爷一个班的，我们也一起玩剑。”
“但是他们都打不过你爷爷我，我会一招他们都不会的招式。”
老人手上金色涌动，“去屋外拿一块板砖回来。”
片刻后，老人手上的树枝金色浓郁，却并非和之前般满树枝都是金色，只是树枝的一侧金色浓郁至极。
“剑有双刃。”
老人深吸一口气。
“想要把力量都集中，图腾力不可分布于整把剑，只在一侧剑刃即可。”
“这样，那一侧剑刃攻击力就会暴增。”
“落地之前，蓄力蓄势，落地之后，力，势皆极。”
老人劈下树枝，一声小小的碎裂声响起，地上的板砖应声而裂。
树枝碎石。
黎图双眼瞪大，他一直以为爷爷只是为了让他开心，所以才折了树枝的。
“这一招，乃是他人教我，但我当时未询问名字，如今看来，树枝可碎石。”
“此招，当称碎石。”
老人不由舞剑，看向天空。
“昔日天，今昨非。”
“昔日剑，今朝舞。”
“昔日少年郎，今朝少年郎！”
“爷爷……”
黎图兴致冲冲的看着黎月全。
“图儿，树枝虽脆，亦可碎石，人即是如此。”
“人命虽薄，亦可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