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的早晨，真的是冷啊，两个人一出门，就被寒风裹挟着往前走。因为是顺风，想停下来都不是自己说了算，得看风的脸色。

沈识穿着过膝的黑色长羽绒服，青初也穿着黑色的羽绒服，但是是短款，她的长款羽绒服颜色太鲜艳，不适合今天穿。

沈识拉开拉链想把青初包在衣服里，青初怕他冷，强行帮他拉上了，沈识就搂着她往前走。

在早餐店吃早点的时候，沈识打电话约了个车，吃完饭就坐上车往乡下去。

乡下临海，就更加的冷，风吹在脸上真的像刀割一样。

跟爷爷奶奶相处多年的要好的乡邻，知道沈识今天会回来，帮他提前准备好了许多祭品，熟食、水果、糕点、香和酒，沈识提上东西，就带着青初往一片开阔的大地那边走。

沈识一路一言不发，青初知道他走在这条路上跟自己走在去姥姥坟前那段山路上一样，心里一定不好受。她也没有多说话，只是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时不时转头看看他的脸色。

沈识看她小心翼翼的小样儿，心生怜爱，把在他手心里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沈识家在乡下是有祖坟的，家族里所有的人，死后都要葬在这里。

那一片祖坟，小土包一个挨着一个，到沈识父母这一辈，已经埋了第四代。而且，第四代目前只有他父母两个人。

土地都冻得硬梆梆的，灰白的土包表面挂着一层晨霜，更显萧瑟荒凉。

不知是哪位心细的大婶，在布袋里装了一个小棉座垫，他们应该以为只有沈识一个人。两个人摆好了祭品，双双跪下来，沈识把棉座垫垫在青初的膝盖下面。

上一次沈识自己来祭拜，说的都是痛不欲生的话，觉得没有勇气一个人走完长长的一生。这一次不同了，他有了心爱的人，那是他的牵挂。

两个人跪了很久，临走的时候，沈识忽然很郑重地说，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沈家的列祖列宗们，你们放心，我会努力好好生活。我找到了最适合我的人，我们很相爱。多年之后，只要她愿意，我一定会跟她一起，回来这里永远地陪着你们。”说完，沈识磕了三个头。

同样跪在地上的青初愣在原地，都忘了磕头，定定地看着他。

沈识见她傻住了，轻轻按着她的头，也磕了三个，然后拉她站起来。

两个人沿着田里的垄沟往回走，

“见过大海么？”沈识问。

“没有。”

“走，带你去海边走走。”

冬天的海颜色深沉，也很安静，偶有成群的海鸥在他们面前低低的飞过。两个人在冬日的海边漫步，站在海边向大海深处眺望。

青初第一次见到大海，被它的一望无际深深震憾，海纳百川，人类在大海面前是如此的渺小。但是她没有很兴奋，一直心事重重。

“怎么了？”沈识感觉到她的沉默。

“你跟祖宗们说那些，我感觉压力好大。”青初实话实说。

“你放心，我不会变的，我真的离不开你。”沈识说，“怎么？你想反悔？可以啊，我说了，前提是你愿意。”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个誓言有点太重了，尤其是，当着长辈的面。”青初慢悠悠地说。

沈识看定她，“青初，你知道我们除了相爱和互相心疼，更难得的是什么么？是适合，更适合的情形我都不能想象。就像榫卯结构，就是那种，那种完全契合的感觉。”

“还不是我穷追猛打，才终于用‘热脸’捂热了你这个‘冷屁股’，要不然，我们哪有今天。”青初撒娇地把头扭向一边。

“其实‘屁股’早就热了，冷都是装的。”沈识把她的脸扳回来。

“就是我用厚脸皮捂热的。”青初的小脸在他掌心扭来扭去，却挣脱不开。

“‘屁股’可能比‘脸’还先热的。”脸终于被沈识固定住。

“真的么？是真的么？这对我很重要。”青初抬头，看到沈识无比认真的脸。

“真的，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你很久了，只是，我还是不敢去爱。而且，我也怕，怕你只是爱心泛滥，混淆了同情和爱情。”

“这还差不多，那‘脸’原谅‘屁股’了。”青初心满意足。

沈识抚着青初的脖子把她拉近自己，在她耳边小声说，“那‘屁股’谢谢‘脸’的宽宏大量。”

两个就这样头抵着头，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