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兢有个坏毛病。
他总是在午夜十二点准时惊醒。
就像现在,他发现自己没穿衣服,陷在一张柔软的双人床中央。
嘴里塞着东西,手臂挂着几片布,鼻尖嗅到难以说明的香味。
陈兢将嘴里塞着的玩意吐出来,那是一条丝袜,女人的黑色丝袜。
他身边散落着女人用的黑裙子,黑鞋子,等等一系列可以组装在同一个女人身上的物品。
右手边立着一个玻璃做的小房间,玻璃做了工艺处理,外面无法看清里面的景象。
隔着玻璃,听见水流哗哗的响,有个女人在里面轻轻哼唱。
陈兢看向墙壁,粉红色墙壁上挂着圆形时钟,短针和长针齐齐指向“12”,秒针向右,一顿一顿地下垂,发出“咔、咔”的机械声。
又到了十二点。
粉红房间,大床,女人的服装。我这是……被强上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笔记本,对,我肯定会在笔记本上记录相关情报!
他立刻下床,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它们整整齐齐地叠放一起,堆在旅店常见的茶桌上。
陈兢从中摸出笔记本,哗啦哗啦的翻阅。
看见七行铅笔长条,他目光一凝。
果然,“基因诱导”的申请全部失败了。
他往下翻页,看见崭新的,凌乱的铅笔字。
上面零星地记载了“黄大耳朵”带他辞职,诱导他加入工厂,找弟弟的各种细节。
陈兢捂着额头,闭眼回忆了一下,果然记起了一个染黄色头发,耳朵大的员工。
从近期新闻和黄毛的话里推断,他诱骗我加入的,应该是“黑心工厂”,抓住人就不放,只能用更多劳力交换出来。
他带着我辞职的事情非常可疑,老板竟然迅速同意了……老板和黄毛员工是一伙的?
他们把我诱骗到黑心工厂,从中获取好处!
陈兢的牙紧紧地咬着,他握着拳,捏白的拳头彰显着他的愤怒。
看了一眼圆盘时钟,在他阅读完信息之后,分针已经向右移动一小格。
记住秒针的位置,陈兢无声地说道:
“还剩不到九分钟!”
在分针走到大写的“2”,也就是零点十分之前,他得逃出去!必须逃出去!
陈兢给自己披上外套,保护身体不感冒,外套宽的足够遮住体貌。
之后,他扫了一下女人在床上散落的衣服,确定了对方是光着身子入浴。
陈兢迅速将衣服分散,扔入各个角落。
随后拿起黑色丝袜和红色高跟鞋,把笔记本塞入口袋。
他扫了一眼闹钟,还剩八分钟。
迅速来到门前,尝试打开门锁,打不开!陈兢心里一凉。
不能急,不能急,仔细观察。
这是一个感应锁,开锁必须有配套的钥匙卡。
女人的衣服我每一件都拿手探过了,没有钥匙卡。
卡在哪里?
陈兢看向浴室。
有些旅馆的浴室,为了防止管理人员疏忽造成水电浪费,设计成了插卡使用。
现在,浴室里有一个女人洗澡。
房卡极可能插在浴室里,想拿必须闯进去。
很麻烦,虽说现在的我力气有两个人那么大,随便就能抢到房卡。
但是抢一个正在洗澡的女人,良心上过不去。
除非她想害我。
但目前来看,她只是想上我。
陈兢低头看向门锁。
这种老式锁,都有一个特性——防外不防内。
毕竟门锁都是从内自外安装的。
也就是说,门锁可以从内拆解!
陈兢迅速翻开笔记本,找到扉页。
那里贴着几个指甲盖大小的凹槽铁片。
陈兢撕下两个铁片,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指甲盖大小的螺丝刀!
这都是在午夜电视剧《小偷》上学的。
陈兢拧下一颗螺丝,将它轻放地上。
之后,就是重复卸下。
时间还剩五分钟。
浴室的水流声也渐渐停止。
陈兢的心里一紧,不断祈祷着浴室里的女人再洗一阵。
咘,咘。
浴室里的女人脚步轻盈,她靠近门口。
陈兢似乎听到了她的手握在门把上的声音。
不好,她要开门了!陈兢的心脏砰砰直跳。
浴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
水汽和洗发露的香味从浴室内扑来。
就要被浴室里的女人看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推门的手却突然停顿了。
她关好门,转身投入浴室。
陈兢松口气,手腕动作飞快。
咔哒,门锁被他轻轻拿下。
咔嚓,浴室内卡片被取出的声音。
两个人同时推开门。
陈兢的嘴角微翘。
来追我吧,如果你不怕感冒的话!
在他的认知里,女性都是畏惧感冒的,出门总是得多穿几件衣服。
陈兢提着两个黑色高跟鞋,脖子上绑着一条黑丝,光着脚,披着外套,快速走了起来。
为何不跑?
因为光脚跑动容易摔倒。
刷!
一个东西飞快地从后接近了!
陈兢脑袋一偏,躲过那飞来的东西。
东西贴着他的脸掠过。
嗅觉敏锐的他嗅到了东西的味道,不像是铁器,反像是香皂。
他扭过头,看向身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真敢啊。”
身后的女人看上去成年不久,没穿衣服。
不过,她的头发很长,正好挡住了前胸,看不出胸围。
至于肚子以下,她用一条短短的黑色毛巾在身上围了一圈,毛巾之下是两条长腿。
“真意外,你居然扮傻,技术真好,不像演的。”
还剩不到三分钟……
逃跑是不用想了,这女人既然敢不拿衣服出门,就不准备放我走。
现在的首要策略,就是从这个女人手下撑到明天。
怎么办,对了,女人都是感性生物,我可以动之以情,让她珍惜我。
于是陈兢不答反问:
“你上了我?”
“上你?”细腰裹着黑毛巾的女人戏谑一笑,视线下扫到陈兢腹部,不屑地一捏:“就凭你这可怜的几毫米?”
陈兢的脸瞬间熟成一个大苹果。
这是他一直难以启齿,总是下意识忽略的事。
“你不要小瞧我,这是我太多了,所以把自己的尺寸增给众人,我每减一丝,众人的就增长一寸。”陈兢嘴硬道。
“是不是需要大伙给你建个投票站,每给你点颗红心都能增长?”
“我可不会这样做,只要有需求的人,不管认不认识我,我都要他增长。”
“你人还挺高尚?”
“不否认。”
女人将脸上的戏谑收敛,换成冷笑。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装傻骗我吧,高·尚·的·增·长·天·王。”
时间还剩一分钟。
“其实我不是故意装傻,很多事我也不了解。”
“你觉得我会信?”
“那再让我仔细想想。”
可时间不够了。
陈兢感到视线逐渐模糊,耳边似乎响起时钟的低语。
“10…9…8…7……”
没办法了,这个时候,只能坦白。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我每天只清醒五分钟!我也不知道原因!”
2……1。
陈兢喊完这句话,扭头就睡。
……
第二天。
陈兢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椅子上,头部和身体都缠上了红色的电线,电线的铜丝直接接触皮肤。
他的面前坐着的女人穿着性感单薄的黑色短裙,将左腿搭在右腿上。
左腿穿着一条黑丝丝袜,右腿细长光滑。
陈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转移到黑丝上。
单纯地爱看。
女人得意地笑了。
她似乎很享受被视线抚摸。
但本职不能忘,她随意地对陈兢道:
“这是一个测谎椅,对于我的问题,你只能用点头或摇头回答。如果敢欺骗我,或者瞒而不答,椅子就电你。”
陈兢想说话:“为什么这么做!”
但他的嘴巴被堵住、塞满了,吐不出任何字,只能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
“第一个问题。”女人双手抱胸,“在七大算力公司不断兼并、改革的环境下,哪个公司会是最后胜利者?”
陈兢愣住了。
七大算力公司,分别是小韩、大赵、小魏、大楚、小燕、小齐和大秦算力科技公司。
他怎么知道哪个能笑到最后嘛!
只好随意选择一个:“小,小齐!”
发出的声音却变成了:“呜,呜呜!”
陈兢愣住了。
“呜呜!呜呜!”他开始大声呜咽。
女人冷冷地笑:“看来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你竟然隐瞒不告诉我!”
“时间到,这是测谎椅的惩罚,你就好好反思吧!”
说罢,她手腕不自然地抖动一下,滋滋,耳边响起电池充电的声音。
陈兢不安地扭动着,可他没扭多久,便感觉到自己的皮肤钻入一条电蛇。
电蛇游动全身,陈兢汗流浃背。
坐对面的女人一脸愉悦地笑道:“第二个问题——在汉朝建立前烧毁书籍,让汉朝之前的历史扑朔迷离的罪人是谁?”
陈兢虚弱地回答道:“霸,霸王项羽。”
是的,在这个时代,“焚书”的罪名背在了项羽身上,在他之后,历史书上有详细记录的最早朝代只剩下了汉。
至于秦灭六国,战国七雄,诸侯春秋,周朝建立这些事情,都随着项羽的一把火变成飞灰,现代人根本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陈兢嘴里的回答果然变成一阵呜咽。
他包含绝望地再次承受了电击。
这次确实变得无精打采了。
“第三个问题——”
陈兢眼神呆滞地抬起头。
对方如果再问答不上来的问题,陈兢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理她一下。
女人拿起一本半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在自己的丝袜大腿上拍了拍:“这笔记本是你的东西么?”
陈兢:“是我的。”
实际发出的声音:“呜呜噶。”
女人瞪了他一眼:“你可以点头摇头!”
陈兢眼前一亮,使劲地点头。
这是能点头摇头的问题!
可以不用挨电的问题!
“每隔一段时间,笔记本上就会出现新的字迹,而你会按照笔记本上的留言行动,对不对?”
陈兢肯定地连续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
女人阴森森地笑道:“你知不知道,身体里有第二个自己?”
陈兢听闻,茫然地睁大双眼,缓慢地摇了摇头。
“问答就到这里吧。”女人失去了兴趣,起身靠近,一个手刀,将陈兢击晕。
她静静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圆盘时钟,等待时分走到零点五分。
三,二,一……
几乎是同一瞬间,陈兢立刻从床上苏醒——昏迷后女人将他绑到了床上。
陈兢这个位置刚好看见圆盘时钟,他活动一下躯体,发现自己被绑束缚后,反而一脸笑容地朝着女人打招呼。
“你好呀女士,今天我们第二次见面吧?您有什么问题呢?我们有五分钟的时间,因为我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女人双手托胸,居高临下俯视陈兢问道:“你的准时清醒是怎么回事?双重人格?”
“不是双重人格,类似于梦游,凌晨十二点五分后的五分钟内我是清醒的,能记事,能操控身体。”
“在我清醒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只能想起部分内容,你这样美丽的女士应该深有体会——你能完整忆起自己的梦吗?”
“这个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上小学起。以前我是一个孤儿,跟着神父生活,随后的内容我也记不清,直接跳到上学。”
“你上小学是几年前的事情?”
“……十三年前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十三年前,正好是‘重生元年’。”
“有什么问题么?”
“元年,我们吃货国开始立自己的年表。”
“同时,有个疯子为了突破大周计算科技公司对异术师的垄断,抓取了十个幼小的孩子,对他们进行毫无保障和把握的异术基因诱导。”
“那些孩子们无一例外觉醒了异术,但都伴随着强大的副作用。如果不完成一些仪式,异术的副作用就会渐渐侵蚀他们,让他们只能短暂地保持清醒。”
“而公众媒体已经找到了九个这样的人。”
陈兢愣了,他看向女人的目光震惊而诚恳:“难道说,第十个人就是……我?!”
“并不是你,你没认真听吗?我所说的是‘公众媒体’,私下里,人们早就找到第十人。”
陈兢无语了。
那说这么多故事有啥用?
“但你未必和那个疯子无关,他计划暴露后失踪,生死不明。在这之前,他的一切都是个迷。”
“抓捕十个孩子之前,难道他就没有偷偷地用人来实验么?”
陈兢嘿嘿一笑:“你以为我是实验品?”
“不排除这个可能。四天王有五个,七仙女有八个,这不是影视剧的常识么?”
“况且,我想让你协助,抑制我的心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