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头生双角、鳞片爬升至脸颊，背生双翼的姬羡仙此刻看起来混合着邪恶与神圣的美，在漆黑鳞片中近三分之一的金色鳞片显得那么扎眼。

雷霆在穹顶轰鸣，狂风呼啸着击裂山石，川流在他的注视中逆转，整个世界都为新生至尊的加冕而欢庆。

路明非走进了这个破碎的世界，来自于三师姐的白王之血在他每前进一步时都会生出大量白丝缠绕起他的身体。

不仅如此，满地龙化的尸体在路明非到来的那一刻都从地上爬起，它们嘶吼着生出双翼，仿佛王的侍卫。

可姬羡仙只是将手掌下压就止住了新生龙侍的咆哮，王与王相见仅需带着一颗不死不休的心，而非所谓的千军万马，祂们是孤独的，也是强大的。

他用万人白骨在世界中心做出了一个巨大的王座，王座旁有着一个小侧位，小小的女孩在那里安然地酣睡。

“小小的身上流着白色祭司一半的血，可她没有龙之心。”

姬羡仙没有看向路明非，伟大的王坐在王座之上环视他的国度，山川河流都流动在他那双赤金色的眼瞳中，就如同曾经的人间。

“明非，还有一半的血在你体内……我能感受到你有一颗和我同样跳动着的龙之心。”

姬羡仙走下了他的王座，一步步走近那个黑与白共同编织着的茧。

“我讨厌所谓的龙心。”

姬羡仙伸手挖进了自己的胸口，拿出那颗血淋淋的心脏，即使失去龙心这具躯体也依旧拥有着可以改天换地般的力量。

在他又一次回到命运固定的、新生至尊诞生的那一刻，姬羡仙的脑海中就多出了很多记忆，那些记忆冲不垮他的意志，只是让他变得更加坚定和憎恶。

“龙之心是很麻烦的东西，所以我只能杀了你，把你的血引进小小的体内，再把我体内的至尊之血也灌进去，到时候我就能见到完整的至尊，我会和祂交易，让祂打开笼子放我离开，继续当祂的王。”

姬羡仙轻声道：“其实你成为至尊也没什么不好，可你是外来者，风险太大了，命运怎么会允许另一位伟大存在登上祂精心准备的王位呢？”

“来吧明非，杀了我或者被我杀死。”姬羡仙捏碎了那颗属于他的龙之心，但至尊之躯只是受到并没有那么严重的创伤。

这样至高强横的存在怎么会死呢？

更何况现在继承了至尊之血的姬羡仙是仅凭人之力就走上世界王座的新王，现在有了至高的身份，即使是白色大祭司再次出现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除非他的对手是同样至高且强大的王！

姬羡仙眉头轻皱，他居然从那道茧旁看到了一个让他分不清是路明非还是其他什么人的小男孩，他抚摸着茧丝，脸上像是悲伤又像是喜悦。

茧中战鼓般的心跳，如此浩大，仿佛是怪物即将咆哮的呜鸣，又像是咀嚼着苦痛时愤怒压抑的低吼。

撕拉——

那坚硬如铁的茧皮被一只白与黑交织着的利爪从内而外撕破，那神圣威严的生物终于在另一位至高的面前破茧而出，朝着这破碎的世界投以冷漠的注视。

路明非头角峥嵘，全身被黑与白的鳞片覆盖，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和抗拒着龙化的姬羡仙不同，此刻的他几乎可以被称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造物。

他虽然呈现出神圣的十字型，身形却介于圣洁与邪异之间，全身都被坚硬的鳞片覆盖。

鳞片上流动美丽的光，黑与白的鳞片逐渐随着他每一次呼吸而向青铜与赤金色转变，最终化为更古老的色彩。

锋利的骨骼突出身体表面，像是弯曲的利刃，钢铁般的肌肉在鳞片下缓慢地起伏，全身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双翼仅仅只是在背后展开就产生狂风托举着他升上天空，仿佛风也是他的臣民，是王的座驾。

这是世上最究极的怪物，混合着人和龙、天使和恶魔、少年和恶鬼，种种不同的元素。

“拥有力量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世界在路明非眼中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软弱松塌的好似泥土，他只要轻轻一踏就能剁碎大地，随手一拳就能撕裂天空。

路明非能看见元素的流动，红色的火、蓝色的水、黑色的地和白色的天空，在天空和大地上剧烈地流动着。

原来这就是他体内的力量，能直接看到世界的本质，通过控制元素来控制世界，这也是炼金术的极致，用意志控制元素的无上秘法。

世界突然变得很小，一切都那么清晰可见，它原本的欢喜也在两位至高的诞生后变成恐惧，原来世界也会因为王的会面而发抖吗？

少年清秀稚气的脸在微光下显得格外平和，他用利爪划过脸颊上的鳞片，轻声道：“这样的脸能把小师妹的牙磕破，也不知道三师姐还愿不愿意去揉了。”

姬羡仙欣赏着路明非此时狰狞又圣洁的姿态，来自那位大祭司的血没有资格让他成为这样完美至高的生物，那么君王的血也许就只是引出他本身力量的饵食。

大祭司主动给予自己体内仅剩的骨血只是为了唤醒沉睡在他体内的怪物，真是让人唏嘘，明明是那么尊贵的存在，在更为恐怖的怪物面前却也只能将自己当做唤醒祂的祭品。

“三师妹……不，应该说是那位故意把一半骨血放在外来者身上成功蒙骗了我和命运的大祭司，原来她把赌注下到了你的身上啊。”

姬羡仙笑了笑：“二师弟他们也是，可惜你来迟了，不然说不定还能救下他们。”

路明非对于这些话不为所动，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当愤怒达到极致后只需一个火苗就会产生引爆世界的爆炸。

“对了，这是二师弟留下来的东西，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

姬羡仙从腰间掏出一副面具，然后扔向了路明非，那是二师兄不曾取下的面具，仿佛戴着它就和那个异种王女时刻相伴了。

咔嚓——

青铜面具在飞行的途中破碎。

狂怒的怪物飞奔而来，带着将要吞没世界的烈火。

血从细小的伤口处飞溅而出。

空间在这一刻凝固。

姬羡仙的从容从脸上消失。

宛如高潮迭起的演奏戛然而止。

你听——

是弦线崩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