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你和小天女怎么了？昨天我们听说她帮你出头揍了那个告密的学长，学校打算咋处理你们。”

徐淼淼下课的时候又鬼鬼祟祟地来到路明非身边，这次他是趁着苏晓樯不在才敢凑过来的，徐磊磊正站在门口鬼头鬼脑地望风，生怕小天女又突然回来再抽他们几巴掌。

班级中大多数人对路明非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转变，让察觉到这点的衰仔情不自禁感叹有人罩和没人罩真是两个待遇啊。

路明非也乐得清闲，他也确实不想再受欺负了，遭人白眼这种事其实在他从九州某个山头的囚笼里走出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同袍们一个接一个赴死的场景让路明非成了持刀握剑的执法堂堂主，师兄师姐们临终前的一言一笑让他成了咆哮世间的怪物，大师兄残留的最后一滴泪则唤醒了他心中还未彻底消散的人性。

——怪物是无法打败姬羡仙的，能够杀死他的只有那個太清山上被他们笑着养大的师弟。

如果不是因为那滴泪，路明非大概会变成更暴虐狂怒的怪物吧，别说婶婶了，恐怕看赵孟华一个不爽都会二话不说就割下他的头。

在徐淼淼的提醒下路明非才记起原来距离他们暴打学长才过去那么一点点时间，以至于大家都还被蒙在鼓里，怀疑他和小天女会因此受到处分。

路明非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怎么解释，他砍人脑袋砍习惯了，总是对着死人下判决书，此时要和活人解释反而觉得有些生疏。

“小天女回来了！快溜！”

徐磊磊冲进班里朝着他的兄弟连忙示警，徐淼淼顿时就成了只撒腿就跑的老鼠，窜回自己的洞里不敢冒头，在大猫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苏晓樯走进班级，狐疑地看向一副做了亏心事的徐家兄弟，两三步走到路明非的旁边后面色不善：“他们又来找你了？”

“呃，大概是同学间正常的关心？”路明非这么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看小天女表情越来越疑惑之后赶紧追加道：“问我昨天关于那什么学长的事，他以为我们要受处分了。”

“那什么学长？”苏晓樯轻轻皱起眉，小嘴微撅着满脸困惑：“所以是什么事呀。”

路明非只好尝试去让她回忆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心里暗道小天女果然是贵人多忘事。

苏晓樯这才“哦”了一声，拍拍路明非的肩膀说别担心，姐罩定你了！什么学长学姐的，看老娘怎么让他哭着求你！

路明非心想他可不想别人求他。

在九州处刑罪人的时候就经常听到他们哭着求饶、在地上蠕动着可怜又让人哀叹，毕竟那是活生生的人，总觉得恶心。

路明非又有点心软，好几次都差点下不去手被偷袭，后来就学乖了，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挥刀砍下那张趾高气扬的脑袋就好了嘛，反正死人是不会求饶的，耳根子也清净些。

“你打算什么时候从你婶婶家搬出来。”苏晓樯坐在路明非的桌子上，无视那些忽然竖起八卦天线的同学们。

小天女总是这么坦然，仿佛是刻进骨子里的大气，华贵得像是浴火的凤凰，是母仪天下的帝后。

少女微微扬起下巴就让内敛的骄傲悄无声息地散发出来，构建着属于她独有的气场。

“这段时间吧，到时候就要靠小天女你收留咯，可不要让小弟我流浪街头啊。”

路明非嬉皮笑脸的贱样让苏晓樯翻了个白眼，刚想骂他就发现那张欠揍的表情下藏着平静却又不容置疑的眼神。

那是通往这个家伙心里的窗户，打开它偶尔会看到衰仔、小白兔，以及一头大狮子。

路明非的眼神藏不住话。

这是九州所有熟悉他的人的共识，想要了解路明非真实的想法，不想听他说了什么、不用问他将要做什么，而是直视他的眼睛。

君王的眼睛里印着号令天下的旗帜。

苏晓樯揉了揉他的头发，忽然有些心疼和酸涩，她陪伴这个笨蛋师兄很久很久了，也做了很长时间和他形影不离的小尾巴。

所以才知道路明非对“家”的执念有多深，其实苏晓樯偶尔也觉得就这么让路明非留在那个不怎么好的“家”也可能并非是糟糕到无药可救的主意。

——有的人太孤单了，孤单到世界上再没有可供他栖息的地方，所以哪怕是在悬崖上建的窝都让他宝贵得不肯离开，即使每天遭遇风吹雨打、即使每天忍受海啸寒风。

但她的笨蛋师兄似乎是下定决心了，苏晓樯当然尊重他的决定，她会不留余力地帮助他。

——当大怪物和小怪物在除彼此外再无其他人存在的孤寂世界相拥的那一刻，小天女就决定要做他怀中永不流失的温暖。

苏晓樯还小，她不懂至死不渝的爱，也做不出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誓言，她只是顺从着自己的心，想要成为笨蛋师兄的依靠。

少女的肩膀纤弱香软，但足以让被她选中的男孩安心地倚靠，那会儿的苏晓樯可能不是天上的仙女，但总能做路明非摆脱孤独的助力。

在悲伤的白骨王座上苏晓樯看到了路明非，看到他眼中那个在黑夜中追逐着萤火虫的孩童，徘徊在枯寂的草地里，失措着奔跑在无尽的月光下。

——那是离家后烧掉木屋的孩子，他彷徨着再也没有归处。

来处无路归，故人道别离。

苏晓樯想她也许并不能像三师姐那样成为路明非在黑夜中照亮前路的灯，可总归是可以成为他腰间那盏烛火，即使是和他的影子相伴、即使是鲜血淋漓地同他的孤独相搏。

世界很冷，怪物的世界尤为凄凉，苏晓樯不是师兄们那样强大可靠的人，但仍愿成为大怪物脚下昏暗的灯火。

小天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悄悄放进路明非的口袋里，轻声道：“笨蛋，这个手机里只有我的号码，你随时都可以联系到我，但也只能存在我这一个号码。”

路明非愕然，又情不自禁发笑。

——这就是苏晓樯式的喜欢，时常霸道，又带着缕缕无法说出口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