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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初遇摩柯

狮子楼在永定坊的最中心,若从楼阁最高处的花厅俯瞰出去,坊内绵延的花灯汇聚成了一条宽阔的金色长河,行人如织,在长河中恣意徜徉,形成了一道陵州城南独有的风景线。

花厅临街的窗前,陵州城靖府司的六品佐贰官令狐大人冷漠地睨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便是檐角六角灯笼透出的灼灼亮光,落在少郎君冷峻的眉宇间,也会被冲淡几分热情。

花厅内的八仙桌对坐着一男一女。

坐东首的男子一身玄衣劲装,身姿挺拔有如一座小山,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一对剑眉紧紧锁着,紧张地盯着桌上那一枚滚动的铜钱。

而另一边则是一位身着红色锦绣流云衫的少女。

她一只脚落在花厅柔软的羊绒厚毯上,另一只脚却踩在凳子上,脚上小牛皮缝制的马靴尖儿不停地在凳子上点啊点。她手肘抵在支起来的膝盖上,身体向前倾着,那一对桃花眼微眯着,同样狡黠地盯着那枚八仙桌上的铜钱。

那铜钱晃晃悠悠,终于躺倒在地,“昭德通宝”四个字在烛光下明晰无比。

“好耶!”少女高举双手,欢呼雀跃,而另一边的高大少年则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懊丧不已。

获得胜利的少女急于和窗边的少郎君分享自己的喜悦,便欢欢喜喜地走到他身边,顺势就挽起了少郎君的臂膀,歪着头笑道:“嘿嘿,我赢了!”

见少郎君不为所动,她摇了摇对方的胳膊,将自己的脸凑到了少郎君的眼前。

被灼灼的目光凝视着,令狐乐游沉稳冰冷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眸子晃动起来,既不敢回应那炙热的眼神,又不敢看那诱人的红唇,最终只好将目光落到了少女左眼下的那颗泪痣上。

它点缀在那里,为率直的美丽少女平添了两分的妩媚。

少郎君喉头滚了滚,唐青葵感觉到对方身体越绷越紧,于是哈哈一笑,偷偷戳了他腰间一下,后者立刻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浑身软了下来。

按林天虞的话来说,最坚硬的冰山,也抵挡不了太阳的直射。

令狐乐游定了定神,指了指远处永定坊广场上的一个高台,说道:“你们看。”

广场中央,不知是谁搭了个三层的高台,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健壮汉子站在最顶上。

他左手拿了一段粗壮的柳木,右手的木棒用力抡圆,猛地一击,砸在柳木下端,左手微微一扬,一阵流光溢彩便从柳木中炸了出来,在空中用金色丝线织就了一幅炫目的画卷。

唐小姐被那夜幕中缤纷的光影所吸引,兴奋地扯了扯少郎君的衣袖,此时尉迟伯飛也凑了上来,唐青葵悄悄松开少郎君的胳膊,装作不经意地别过头,去瞅屋檐上那摇晃着的灯笼。

令狐乐游长舒了一口气,只听尉迟伯飛瓮声瓮气地问道:“天水节不还有几日吗,怎么现在就开始打铁花了?”

令狐乐游沉吟片刻,斟酌着说道:“这打铁花是一个名曰'摩柯'的教派所为,一旬便打一场,旨在吸引信众、弘扬教义、展示仙法,如今陵州城内摩柯教众已逾千计,不过...”他面色凝重,继续说道:“七日前,城东李铁匠在铺中自缢而亡,在现场发现了摩柯教的徽记。”

尉迟伯飛闻言皱眉道:“李铁匠?哪个李铁匠?”

“铁棘巷,李家铁铺。”

“啊!”尉迟伯飛大惊失色,踉跄后退一步。

少郎君见尉迟这般模样,开口问道:“你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尉迟伯飛一字一顿地怒喝着,他乍闻噩耗内心激荡之下,面容也变得扭曲起来。

他咬牙切齿地追问道:“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何会自缢?摩柯教的徽记又是怎么回事?”

唐青葵见他怒发冲冠的样子,有些畏惧地缩到了少郎君身后,后者轻轻按住她扯着自己袖子的手,皱眉道:“伯飛,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尉迟伯飛又是悲恸又是愤怒,高声逼问道。

“我幼年时,父亲常年征战在外,家中也甚为拮据,好在有李大哥夫妇常常帮助娘亲照顾我兄弟二人。我彼时醉心武道,立下宏愿要随父驰骋沙场,又因为天生力大,寻不到重量与身形匹配的兵器。李大哥知道后,便亲手为我打造了趁手的镔铁长枪。可以说从小到大,我尉迟伯飛用的兵器,都是出自他李牟平之手。”

“对于我来说,李大哥不止是挚友,更是如兄如父的亲人!没有他李牟平,就没有我尉迟伯飛!”他说到此处,已是虎目含泪、情难自禁,就连少郎君身后的唐青葵也颇为动容。

“他时常说一句话:万事如金铁,愈淬愈锋芒。他尚有妻与子,一家人其乐融融,他又是陵州城数一数二的铁匠师傅,你说,这样的人,他为何会自缢?”

面前令狐乐游那冷漠的神情如同催化剂一般,将尉迟伯飛的怒火彻底点燃,他一拳砸在八仙桌上,那实木雕花的桌子硬生生被他砸出一个窟窿来。

唐青葵正想好言相劝,令狐乐游连忙伸手拦住了她,他皱着眉头直言道:“靖府司侦缉的结果,虽未拿着实证,但李铁匠自缢其中必有蹊跷,与摩柯教有脱不开的关系。”

“那为什么不拿他们?”尉迟伯飛虎目如电,直盯着少郎君,厉声质问道。

“我说了,并没有实证。”令狐乐游面色阴沉。

尉迟伯飛冲上前揪起令狐乐游的衣襟,少郎君就任由他如同揪一块破布一样将自己提着。

一对好友四目相对。

少郎君从这位挚友的眼中看到了痛苦、惋惜、愤怒和绝望,还有那滚烫的热泪。

而尉迟伯飛看到的,则是面前这个绝美少年平静神情下暗藏着的悲悯。

最后,他终于扔下了手中的人,跌跌撞撞地下楼去了。

唐青葵担忧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向少郎君。

此时的令狐乐游昂首立在窗前,他仰望着星空,那漆黑苍穹上的点点星光,默默地注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永定坊广场的高台前,自发地聚集着不少摩柯教徒。他们毫无秩序地伏在地上,将双手平放在身前,额头紧紧贴住掌心,整个身体尽可能地缩成一团,以便显得更加卑微和虔诚。

而外围则更是围得水泄不通,有的百姓喜欢看金蛇狂舞一般的打铁花,也有的百姓想看看这声势浩大的摩柯教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而在人群之中,林天虞默默地将沈大夫身边的人挡开,为她拓出一小块的空间。少女喜欢美丽的事物无可厚非,而他则是对“摩柯教”所谓的神仙法术充满了兴趣。

铁花燃尽,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高台的第二层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诡魅的女人,她裹在一件黑袍里,头上戴了一顶大到惊人的鹿角盔,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脸和一双手,脸色白如寒霜,眼角却用蓝色勾勒着,显得冰冷且妖冶。

她肃然而又沉寂地站立着,犹如一座黑色的高塔伫立在台上的黑幕前,那胸前白皙修长的手指绞在一起,宛如一条条垂死纠缠的白蛇。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将庄严肃穆与妖冶诡谲结合在了一起。

人潮汹涌,百姓们纷纷挤到台前,对着台上的女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直到高台上打铁花的汉子拖着嗓子高喊一声。

“恭迎神主!”

那黑塔般站立的女人双手缓缓顺着身体往上攀援,最终扶在了鹿角盔的两侧。

她身子巍然不动,手却把住头盔缓缓向左转动起来,那转动的角度越来越大,直到她的整个脸庞转得看向了左边。

这个样子看着虽然诡异,但也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台下看热闹的林天虞此时皱起了眉头,他心道,这女人神神叨叨的,究竟是在干什么?

而和他一样想法的百姓并不少,人群中议论之声越来越大。

而这些声音,在台上女子随后的一个动作之后便戛然而止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在略一停顿之后,她居然继续向左转动头盔,这一次,她将整个头颅都转了半圈,到最后,竟露出了鹿角盔后面的一张金色面具。

沈一弦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她万万没有想到,人的脸怎么能扭到背后去的!

她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肩膀被林天虞稳稳按住,那掌心传来的温热感,让少女心中稍定。

在场的众人惊诧的惊诧,恐惧的恐惧,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林天虞看得连连皱眉,刚想护着沈一弦往外走,那个金色面具突然开口诵念起来:

魈鬼祟祟,人皇昭昭,

母树倒伏,无枝可靠,

死亦何苦,求存何难,

生亦何欢,如受斧刀。

苍生凄凄,刍狗草草,

土瓦苦根,视若至宝,

锦衣玉泽,垂坐高堂,

入我神门,乾坤倾倒!

声音沉闷而悠远,如洪钟大吕般远远传开。

话音刚落,跪在最前方的百十个信众纷纷流泪涕零,哭诵着神主的尊名。

那金色面具诵念完毕,同样向左转头,诡异的一幕再次出现,那名妆容妖冶的女子又从右侧将脸转了回来。

她居然将头颅整整旋转了一周!

“贡入岁银,昭尔诚心!”那身若黑塔的女子冷声说道。

此时,围在高台前不明所以的百姓中,突的有人高喊起来。

“神迹!是神迹啊!”

“真的有神主降临了!”

无论信或不信这什么“摩柯教”,既然见了神迹,捐几个香火钱也能为自己结个善缘。

银钱纷纷投入高台前的空地,一如铁花飞舞时天空中凌乱的亮线。

“我们用不用也...”沈一弦柔声询问道。

林天虞正待摇头,突的一声大喝,如晴天霹雳一般,将这纷乱又漆黑的夜晚生生劈开!

“邪教妖言惑众!骗人钱财!”

现场骤然安静下来,众人循声望去,不知何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玄衣少年,手里拿了一根镔铁长枪,如同黑夜中一尊雄伟的战神,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台之上。

他戟指黑衣女人,断声怒喝道。

“妖女,今日便要你摩柯教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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